就在二个月前,唐部长(作为他的老部下我习惯了原来部长的称呼)专门打电话让我回北京,见面后口气十分严厉地对我说:“你必须停止一切可能导致争议的改革与管理措施,无论会带来多大的经济效益或损失!”唐部长一向对我十分信任,并且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针对你的匿名信已经要用麻袋来装,这已经影响到我和集团的政治前途。”“你多赚十个亿、八个亿都是国家的,个人得不到一分一毫;若是个人政治生命完蛋了,你将变得一无所有。政治利益高于一切。”
当时我对部长的这番批评、教导,虽然口头上表示接受,但内心很不以为然,甚至产生了委屈、抵触的qíng绪。多年之后才体会到,当年部长的教导才是官场处世的真言。
尽管心中无鬼、无愧,但刚刚看了临江市委主管政法的马书记批示,还是引起了我的极大警觉,改变了我对匿名信一贯听之任之的坦然态度。虽知公司党组织实行属地管理,尤其是中国司法机关受地方管辖,临江市委直接领导高级、中级和基层三级法院和检察院,而我国实行两审终审制,得罪省、自治区、直辖市这一级的主要领导,可能死无葬身之地!有了市委领导严厉而明确定xing的批示,特别是孙明海利用他在临江经营几十年的人脉关系四处活动,要做掉一个企业领导,哪怕是中央驻地方大型企业的主要领导,无异于踩死一只蚂蚁。除非是省部级gān部和厅局级党政机关发生的集体窝案,才会由中央直接管理。
我虽然决定听从刘舒宁的劝告,打算与这次yù置我于死地的幕后举报人寻求妥协,感qíng上却一时难以接受。我决定找东南贸易集团几位亲信部下商量,看看他们有什么主意。
严格来讲,我对公司所有同事都很信任和热忱。经过一番脱胎换骨的改革之后,从东南公司转入东南贸易集团600多名职工,都是对我具有相当认同的人;至于4年多来从社会上招聘的员工,与公司之间是单纯的劳动雇佣关系,完全没有国有企业中那种微妙、复杂的恩恩怨怨。但人是感qíng动物,领导身边的人往往也是领导最信赖的人,即使再公正、严格的领导,对身边人总是qíng有独钟的。我最信任的部下有五人:总裁曹志雄、副总裁钱文韬、总会计师姚丽是从东南公司转来的;证券投资部经理刘心宇则是刘舒宁介绍给我,原在一家外资企业工作;秘书张杰是我三年前从复旦大学亲自挑选来的硕士毕业生。
稍稍清理了一下思路,我毫不犹豫地给曹志雄、钱文韬、姚丽、刘心宇四人打了电话,告诉他们迅速赶回公司,有重要事qíng商量。刘心宇说家里有些重要事qíng,约好今天晚上去处理,下班早走了一会,现在已经到家了。我心中略有不满,但还是大度地说,你还是处理好家里事qíng要紧。其他三位正在各自开车回家的路上,答应立即赶回。我又通知住在公司单身宿舍的秘书张杰,让他立即到附近小饭店叫上5份盒饭,送到公司小会议室。
事后想来,刘心宇当晚一定是被刘舒宁找去了。此后,刘心宇很少在公司露面,总找借口去证券公司大户室上班,有意避免与我见面jiāo流,而我当时虽然感觉不大舒服,但没有想到这仅仅是他对我背叛、卸责的开始!
半小时左右,曹志雄仨人分别赶回,秘书张杰也正好拎着盒饭到了。我让大家边吃饭,边开门见山介绍了孙明海借助临江日报内参举报的qíng况,当然隐瞒了消息来源。
我注意到大家听到市政法委马书记的批示时,都露出了少有的庄重严肃的表qíng。介绍完从刘舒宁那里得来的qíng况后,我看着四位与我到东南公司任职后风风雨雨、一路走来的部属和朋友,真诚地说:“这次又让大家陪着一起为我担心,我真的很抱歉。”
曹志雄故做轻松地说:“程董,你不用讲客气话。孙明海告状表面是冲你来的,实质是与我们争夺东南贸易集团的领导权。我们还是商量一个应对的办法吧。”又指着正在清理饭盒的小张说:“你别忙着收拾,先给程董倒杯茶。”
曹志雄军人出身,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身上带着两处枪伤,当时年纪47岁,比我大11岁,一副军人身板,健壮结实。我看中他一身正气,诚实可靠,完全没有体制内gān部的那种圆滑作风,把他从东南公司部门经理位子上,连续提拔为总经理助理、副总经理,后转任新成立的东南贸易集团副总裁;在东南贸易集团成立后一年,大约是1999年8月,我被上级任命兼任总部位于北京的中国贸易投资公司总裁,于是主动辞去东南贸易集团总裁职务,提议董事会聘任其为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