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跑过的这条路他已经是这样的熟悉,路过每一处他都能发现它们细微的改变。颜瞻喜欢这条路,因为它弯来弯去,也总会带他回到任伟家。
想一想,来北京已经多半年了,从最初听Free Loop的音乐,到于丹麦结识任伟,再到两人意气相投的写电邮、讲电话,到他硬是挤进他家……最后到现在,他们睡在一张chuáng上。颜瞻想,其实他好像对此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就算任伟的心还没有把他装起来,但颜瞻相信,总有一天,那里会有一个他的位置。他愿意去等,等到任伟会因为他而内心起变化,不再是因为别人。
跑了整整一小时弯回家门口,颜瞻已经是大汗淋漓,门dòng里凉慡的空气大快人心。他顺着楼梯上楼,想着一会儿煮点粥,这样任伟醒了还可以喝一点。犹豫着是绿豆粥还是小米粥的时候,他已经进了家门。灿烂的阳光从客厅的窗口透进来,就连yīn暗的玄关也分到一点点光。今天好天气。
冲凉出来,探头进任伟房间看,颜瞻瞄见任伟还是那样侧躺着,睡的很香。他笑眯眯的出来,刚要去厨房煮粥,手机响了。他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拿出来的,生怕吵到任伟。可任伟还是醒了,可以说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颜瞻带上门接了电话,致电的是方老师。带学生也好、一直借用中央院的研究生琴房也好,都是她帮忙疏通的。颜瞻虽然认为音乐需要创作而非模仿,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喜欢弹琴。当时放弃继续读研,放弃走演奏的道路,曾一度让他的导师很失望,但即便这样,颜瞻提出想借用琴房,他还是跟北京的方老师联络、托她代为安排。颜瞻想,就算他这样的一意孤行,身边的人其实也都纵容着。老师是这样,父母又何尝不是?那天跟母亲通电话,母亲对他说:有困难就跟家里说,你爸爸那态度是装出来的。你走的时候,我塞给你的卡,钱是你爸爸给你存进去的。
接通电话一开始是双方的互相问候,颜瞻夹着手机舀了一勺绿豆后,却听见方老师对他说:“颜瞻,有件事我想拜托你,有点儿救火的意思。”
“啥?”颜瞻放下了舀子,用手拿住了电话。
“是这样,为纪念肖邦诞辰,我们和北京音乐厅合作举办一场音乐会。曲目都是肖邦广为人知的作品,其中就包括《升C小调幻想即兴曲》和《降E大调夜曲》……”
“您说。”
“我们安排了一位很出色的演奏尖子,但是吧……她突然患了心肌炎……住院了……”
“于是呢……”颜瞻挠头,他大概能猜到方老师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于是我想,你是不是能临时顶替一下她。”
“这恐怕不合适吧……首先我不是中央院的学生,然后……这么正式的演出,我怕我现在的水平远远不够。”
“你就别谦虚了。我都说了是救火了。你的qíng况我又不是不知道,获奖那么多次,我想不出还有谁能比你更稳妥了,否则也不会这样打电话过来。”
“可是……”颜瞻快把头皮挠破了,“我挺久没练琴了。”
“那怎么琴房天天有你的刷卡记录?好像前天你才续费过。”
“呃……我都是随便弹啦……”
“真的,拜托了……”
颜瞻发觉自己再说什么都是不对,只得硬着头皮问,“那……演出是什么时候呢?”
方老师答的飞快:“下周六。”
“啥?”颜瞻晕。
“救火,救火。”
“这……”
“方便的话,你下午过来一趟好不好?有时间吗?”
“啊,有的。几点呢?”
“三点可以吗?我会和其他几位讲师在。”
“我要是弹的特别差……您可别……挨骂……”
“不会的。那就定三点了,咱们就跟琴房楼见。你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告诉你具体哪个房间。”
颜瞻挂了电话,看着锅底的绿豆,两眼发直。
要命了。
没怎么练琴颜瞻并非谦虚,他讲的是实话。以往弹琴每天大约七八个小时,到北京后,也就算是自己的兴趣,无非两三个小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