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路上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我在想,到底要到何时,我才可以摆脱这些人这些事。
多少次,我幻想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面重新开始,我知道我做得到,只要我愿意放弃我的前半生。
可惜只一次意外,令这个微不足道的梦想都变得遥不可及,实在太无奈。我闭上眼,回忆象是一场残破的电影,不流畅地在中间的漩涡里流失。
我知道我永远无法离开,这里有太多牵拌,我已不自由。
我亏欠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亏欠我。
坐在总公司那间豪华办公室里的时候,我想起了与哲第一次见面的qíng景。
他那时对我说了什么?他说:严先生,你的确是个人才,可是本公司未能对你的诚信作出肯定。
可是为什么他最后还是留下我?
为什么?我苦笑。
因为他一早就知道,他能控制我。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门开了又合上,有人走了进来。我坐在原来的位置,背对着来者。
huáng老板说总裁希望与我单独会面,我不反对,我从来不害怕与人单独会面。
从来不曾害怕过。
那人在斟酒,玻璃杯撞击出轻微的声音,清脆的。
淡淡的红色液体,在杯中影she出迷离的光辉,我接过那人递给我的酒。在那人进来的数十分钟内,我们皆没有jiāo谈过一句。
我在喝着酒,那人把我的设计图平放在宽大的桌面上,看着我,他微笑。
“皓然,你可知道,从我看见这张设计图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那人是你。”
“是,”我说:“你一向了解我,同窗数载,我一直视你为劲敌。”
他笑:“皓然,你何必这样说话,我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我惊讶:“你姓宁我姓严,难道我们之间还有不为人知的血缘关系?”
“皓然,除了你,整个宁氏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与我说话。”
“那是因为我并非宁氏的人。”我说:“你可记得,岚,宁氏曾出高价只为要我与宁氏所有的人断绝关系。”
“是,一直以来,你都太介意自己的身份。”
怎能不介意。从五岁开始,就已晓得哪种身份的人我得罪不起。
“皓然,你到底有没有后悔过?”
“有没有后悔?当然是有的。”我自嘲地说:“我后悔当初有眼不识泰山,竟不自量力与宁氏未来的当权者纠缠不清,我后悔我有机会在他身上得到好处却不晓得抓住时机,我后悔我投资了六年的光yīn,仍然一无所获,占不到半点便宜,我后悔死了。”
岚淡淡地一笑,他说:“我知道,你一向会说话。皓然,你从来不曾认真地回答过我的问题。”
岚变了。变得更深沉,更难捉摸。
以前我可以轻易地看穿他,只需一眼。现在,我觉得面前的人物深不可测。
“皓然,你到底在怕什么?”岚问,一直看到我的眼睛里面。
“怕?我会怕什么?”我说:“我以为宁先生此次召皓然前来是为了商谈公事。”
我急于改变话题,是因为气氛已经超出我的控制。而我讨厌被动的感觉。
“公事?”岚重复,语气竟有点不屑:“是啊,我怎会忘记,原来你我之间还有公事。”
我皱眉,什么时候开始,岚已经用这种口气说话。
岚不以为意,他轻摇着酒杯里的酒,说:“好,我们来谈公事。皓然,你擅于出卖qíng报,我想知道,要是什么样的价钱,才买得起你独家的内幕消息。”
“皓然并没有任何qíng报可以出卖。”我说。
“是吗?”岚说:“真是可惜,皓然,或许你不相信,我会是一个阔卓的买家。”
“那样真是太好了,不如宁先生考虑一下买别的东西,皓然一定十分乐意出售。”
谁料岚却轻哼一声,他问:“严皓然,你早已一无所有,尚有什么可以出卖?”
我不作声,岚继续说:“那次新世纪收购失败,最失望的人是你吧。”
我看着岚,他似乎什么都知道。
岚对我说:皓然,现在根本没有人可以救得了你。
除了我。
现在没有人可以救得了我,除了岚。
他的确是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