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道理,哪个名人说的?”
周焱说:“雷锋。”
李政:“……”
消化了几秒,李政胸膛震动了几下,不再虚虚环着她,站到了边上,问:“你觉得有道理?”
周焱说:“能流传下来的至理名言,你觉得没道理么?”
“至理名言……”李政说,“你老师这实验,还有另一个道理。”
“嗯?”周焱来了兴趣,“什么?”
“一滴水成不了大气候,只有汇成一片海,才能兴风作làng,掀了船,吞了人。”
“……哪个名人说的?”
李政道:“我说的。”
周焱:“……”
李政睨她一眼,似笑非笑:“怎么,心里在骂什么?”
“……没。”
李政侧了下,身子靠着仪表台,看着周焱说:“你一定在想,这算什么至理名言。”
周焱没说话,算是默认。
李政说:“知道雷锋那句为什么是至理名言么?”
“为什么?”周焱问。
“因为他是雷锋,他有名,所以他说的话,随便摘两句,就是至理名言,所有的至理名言都一样。这就跟有钱人拿个a货上街,人人都夸这牌子新货好看一个样。”
周焱哑口无言。
李政又说:“你老师教人只教一半,其实还有个烂大街的道理。”
“滴水穿石;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李政看她一眼,一笑:“会举一反三了,不错。”
周焱说:“这些都牵qiáng,跟实验不符合。”
“所以我说你老师教人只教一般,làng费了那一缸金鱼缸的水。”
周焱说:“你gān脆去当老师啊。”
“我没你这大志向。”
周焱偏了下头。
李政看着她,笑着说:“来,再给你讲个大道理。”
周焱重新看向他。
李政指着前面,穿过舱门玻璃,穿过生生不息的江河,那是如同另一个世界的都市,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仍能看见林立的高楼。
“看那儿,那是陆地,上头的人,靠脚走路,骑两个轮子,开四个轮子,朝九晚五,半夜泡吧。”
周焱望着远处的高楼,不知道多少层,像高不可攀,cha|进了云里。
李政接着说:“而这儿,江上行走,一艘船,一碗饭,一碟菜,跟风làng作伴。”
“陆地上的是一种生活,五光十色灯红酒绿;江上的,是另一种生活,千篇一律,寡淡的跟这水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个大làng,那就一gān二净了。”
周焱怔怔地说不出话。
这道理有点长,没法一下子总结,她提炼不出金句。
又也许这是一种生命的形式,漫长悠远,应该诉说几十年的篇幅,不能被短短几句话轻易概括了。
半晌,周焱终于开口:“那你呢,为什么会在这儿?”
在这儿,江上行走,一艘船,一碗饭,一碟菜,跟风làng作伴。
船在水上漂着,漂得稳稳当当,李政沉默了会儿,似乎在思考。
“过日子,有什么为什么的。”他随口道。
三两艘船过去,有的船跟他们这艘一样,有的是前后两个头的,外面甲板上站着大人小孩,晒着衣服倒着水。
只有李政的船,向来只有他一人。
周焱也没继续,转移话题问:“你药擦完了?”
“唔。”
周焱上下打量他,说:“脸呢?”
“不擦了。”
周焱把红花油放进塑料袋,说:“我先把油拿回去?还是放这儿?”
“拿回去吧。”
“你现在开船吗?”
“嗯。”
周焱把袋子一系,准备走了,刚转身,她又回头说:“人生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是谁说的?”
李政挑了挑眉,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周焱问:“这是至理名言么?”
李政笑了声:“是。”
周焱点点头,这才转身走了。
李政看着她出舱门,听着脚步声远去,指头点着仪表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握住方向盘,自言自语笑了声:“个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