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总有梦境困扰着辛然,他一直皱着眉头,连同那微弱气息也变得急促而无法平缓。
丛杉呆呆的望着那乳白色的点滴液体,一点一滴的,透过那塑料的小管流入辛然的体内,一瓶又一瓶。
他看着他形销骨立的样子,已全然不同于当初遇见时的温润平和,手上遍布的是青青紫紫的针扎痕迹,那仪器上一跳一跳监控心跳的仪器,似乎正冰冷的见证着他那脆弱生命在体内慢慢流失的过程。
我要怎么办,才能将你拉回身边……?
丛杉将脸埋进双手内,听着那仪器缓缓的叫着,「嘀嗒嘀嗒」,那仿佛是来自于冥界的生命倒数计时。
我要怎么办呢……大叔……
你交待遗言一般对我说的话,我无法用语言传达给你,我只能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向生命的终点而没有任何办法。
你知不知道,对从小家庭就不完整的我来说,真正意义的家,并不是那种冷漠而鄙夷的双目,或者是勾心斗角的残酷争夺,我想要的家,是你给我的真正的家。
大叔,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呢?
你不是说要好好照顾我吗,早知道是这样,当初为何又要温柔的向我伸出手呢?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大叔……大叔……
我还想要弹琴给你听,我还想要看见你昔日的微笑言语。
似乎在辛然出事以后,他的眼泪就没有停过,他以前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能有这么多表达悲伤的眼泪。
他抓着那冰冷的躺在床上主人的手,握紧,下滑,然后十指扣拢。
求求你……大叔……
不要离开我……
我很喜欢你。
因为太过哀伤,他没有发现有人接近病床,直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声音的主人还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才发觉自己太过专注而没有注意来人。
丛杉用红肿的双眸看向来人。
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来人西装革履,彬彬有礼的向自己颔首低头,恭敬的问道,「您好,请问您是丛杉先生吗?」
康淮匆匆的走进病房,手里还提着热腾腾的晚餐,辛然还在昏睡着,却不见丛杉的踪影。
他询问了一下护士小姐,得到的答案却是丛杉不久前和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走出了病房。
康淮将晚餐放在桌子上。按道理来说,自己去买东西,而辛然还在这里,丛杉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离开的啊。
街巷的角落里行人往来稀少,相较于巷子外嘈杂的马路,这里显然要安静许多。
一直走在前方的郁锦川终于停了下来。
「有屁快放。」乌恒矾发觉自己终于能从医院那沉闷的气氛里走出来,迫不及待的拿出烟将它点燃,幽幽的抽了起来。
「如果是为了锭维的事情,你大可以恨我,但是今天我并不是为了……」
「你他妈的还有脸和我提锭维?郁锦川你个王八蛋我告诉你,锭维他……」
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说话,郁锦川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今天我并不想和你吵架,这么多年了,我已经受够这样的日子,当年我答应锭维要好好照顾辛然,所以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你也知道,辛然现在的样子……」
乌恒矾冷不丁的冷笑道,「他现在是死是活关我屁事,我倒是巴不得他早日下地狱,包括你,都应该尝尝当年锭维所经历的痛苦,我一定,一定……」
郁锦川的身形明显瑟缩了一下,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倒般的无力,但他咬咬唇,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万分郑重的弯下腰去请求,「辛然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我们……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配型,他如果不做移植手术,肯定是……没有任何希望的,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我凭什么要帮?」
乌恒矾哼了哼,那个时候,他亦是如此卑微的恳求着对方,要他放过锭维学长,要他……将锭维还给自己。
「辛然是不是答应过你,要带你去见锭维的孩子?」
乌恒矾愣了愣,他看见那手中的烟蒂慢慢燃尽,然后跌落在地面,消失不见。
「你怎么知道……」
「他要你帮忙去查小杉,没有筹码的话,你怎会答应他呢?」郁锦川幽然的说道,「但现在,辛然的样子应该也没有办法带你去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