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大火,程雄没亲眼见到,他站在书房窗口,却仿佛感受到了那股热làng。
孩子醒后,开始不停地哭泣。程雄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对母亲的哀悼。
第二天,他翻开报纸,看到那张医护人员抬走尸体的图片,报道说夫妇二人被烧得面目全非,孩子尸骨无存。
他看着图片,轻声说:“可惜了。”
☆、回家
云修回来时,看见柏原和程雄脸上同时浮现喜悦之qíng。小姨子意外温柔地问他:可吃饭了?
他摇头,说不饿。转身准备上楼。
程雄有些不快:“爸爸坐在这里等,你连句话都没有。我们这么做,不也是为了公司!非要弄成这样gān什么!想要听对不起,还是想要我跪下!”
柏原看云修脸色骤变,急忙暗示小姨救场。
小姨笑着说:“孩子这不回来了嘛!有什么话等他休息好了再说。”
柏原推弟弟上楼。
云修进入房间后,看都没看,就把柏原关在门外。
云修换下身上的衣服,直接扔进垃圾桶。这套衣服,是耻rǔ,也是他与这个家断绝关系的开端。他拧开热水,想着赵医生告诉他的话。
本来,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回到这里。如果以前对这个家有些不满的话,那么现在,它更多了一层深刻的黑暗特质,像是用亡人的血液堆积出来的黑暗,结着厚痂,散发出腥臭的气息。
他不愿意再回来,哪怕露宿街头,食不果腹,也不愿与仇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但赵医生不同意。他以程婴般的姿态告诉他:“她千方百计保住你xing命,就是让你抛开一切去过与世无争的生活吗?”
云修不明白。
“父母被害死,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仇恨,没有悲愤,没想过替他们报仇吗?”
云修瞬间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报仇?这不是武侠片里才有的词么?他,一个现代人,刚从学校毕业,想不出报仇这个词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你得报仇,得让坏人得到应有的下场。我告诉你一切,是要你记住,程雄是你们家的头号仇人。如果不是因为他,你至今可能还生活在一个父母健全的家庭里,享受着一个孩子该有的幸福。作为周家唯一的孩子,你有责任也有义务,为父母报仇雪恨!”
云修看着这个男人,一把年纪了还激qíng澎湃,还跟他说这种小说里才有的qíng节。即使能报仇,又要怎么做呢?在华山顶上,一剑封喉。留下血糊糊的尸体后,转身làng迹江湖,然后在屏幕上留下一个硕大的“剧终”?
赵医生郑重其事地鼓励他:“为了他们能沉冤得雪,你必须回去。只有回去,只有继续在程式上班,才能掌握程雄的弱点。搜集到的qíng报越多,对我们越有利。我下一步要做什么,会跟你联系。千万不要感qíng用事就行。”
白瓷墙壁上,水汽凝结成一颗颗珠泪。云修任温热的水流在身上流淌、滑落,他闭着眼,像要冲gān净自己的思绪。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在被人摆布。本来以为听完那个伤心的故事,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去到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过简单的生活。现实却又把他弹回来,像进入一个传销组织,不得脱身。
如果他告诉赵医生,自己虽然恨,但一点也不想报仇,只想找一个地方安顿自己。估计那老头子能连哭带骂地把他揪到墓前,对着妈妈痛陈一番。
他又想起柏原说,我们以后也去森林里盖个木屋吧?
他甩着头,想把头脑中和门外的柏原甩走。
既然是仇人,他们就不是兄弟。柏原如果知道这一切,恐怕也会为自己傻站在门口感到好笑。
等他再次打开门,发现柏原还在门口。
云修握住把手:“如果你不走,我就考虑不开这个门了。”
柏原挡住他即将关上的门:“走,行了吧?”
云修看他走进房间,才把垃圾桶放到门口,叫帮佣阿姨来拿走。
阿姨看着桶里的衣服,带着惋惜的表qíng:“真要扔掉,不是去gān洗?”
柏原从门口探出脑袋来。
云修看着他,像是说给他听的:“扔掉!”
阿姨犹豫着:“能不能我拿回去给儿子穿?”
“这套衣服不吉利。晚上我找其他不穿的衣服,你再拿回去。但这个,一定要扔掉!”
阿姨高兴地答应着下去了。
柏原扒着门框:“犯不着跟衣服置气啊?”
云修没回答,砰地关上门。
早上,柏原出来,看见云修穿着睡衣,站在月季花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