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舒景岚的哭音有一瞬间的停顿,她继续道:“您说过‘如果哀家的岚儿还活着的话,皇帝肯定轮不到你来当’的话吗?”
“我……”那迟疑的话语已经bào露了一切。
“陛下很伤心。”她对她道。
云久辞来的那天,她就注意到这对母子关系的错综复杂。
其实小皇帝真的难做得很。
夹在自家母后的三角恋中先不提,还要承受着自家母后因太过愧疚而对自己的刻意怠慢,心中沉着自家弟弟死去的真相一个人面对朝纲和封箬韵的步步紧bī。
看样子,舒景岚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儿子早夭的真相。
舒景岚无话可说,只能垂泪道:“那你该让我怎么办呢……”
她的口中将这句话反反复复地复念了好几遍。
迟墨正想劝慰她,不想她却起身向着她怒吼道:“他当初向哀家跪了三个时辰,求着哀家让他娶封箬韵的侄女!哀家不同意!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女人嫁给云邵京――他的心里定是早已恨死哀家了!”
爆发的舒景岚就像一座分崩离析的城池,不管不顾,却又在最后筋疲力尽,坍陷了下去,虚软了全身的气力,向前无力地跪倒。
迟墨伸手扶住她,她便顺势倒进了她的怀里,身体仿佛承受不住极致的痛苦而轻轻颤抖着,口中只来回翻覆着一句话,“你要让哀家怎么办呢……”
人心都是ròu长的啊。
她就算再怎么觉得对不起岚儿,可也不会放任冷落自己其他的亲子至此。
然而――“皇儿他在恨我啊!”
她哭泣着,像只垂死挣扎的困shòu。
所以她并不是不想和他好好相处,而是不敢。
迟墨觉得有些无语。
她本以为他们母子之间隔着什么深仇大恨,没想到最后却是因为沟通的缘故。
不过想也是,有多少的人最后都是死在缺少沟通而相互误会之上。
亲人之间的、友人之间的、qíng侣之间的――
她不由想起了自家哥哥,然后将唇轻轻一弯。
只不过她和哥哥永远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
哥哥最好了。
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就伸手顺了顺舒景岚的后背。
“娘娘怎么会知道陛下恨你呢?”
“他如何不会恨我。”舒景岚苦笑道,“若不是我――”她没有将话再说下去了。
“这样好了,我来假设一下。就当是陛下娶了敬王妃,那么他因为敬王妃而对您不再那么敬重,您会恨他吗?”
舒景岚想了想,慢慢地摇了摇头:“他们帝后和谐就好,我不至于和自家儿媳妇儿过不起。”但随即她又一皱眉,“当然,若是那女人对锦儿不忠,我无论如何都是要处置她的。”
“为什么呢?”
舒景岚一笑,“哪还有为什么。母亲为了孩子,都是如此的。”
迟墨也是一笑,“那就对了。将心比心,母亲愿意为了孩子如此,难道孩子尚且不能这样吗?”
其实这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有些偷换概念。
毕竟现在的舒景岚以为小皇帝恨她,按她现在的思维模式便是只要小皇帝能原谅她,让她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舒景岚蓦地一愣。
迟墨趁热打铁,继续道,“更何况敬王妃出自封家一脉,若为妃位尚可牵制皇太妃,可若为后位岂不是一家独大?如此浅显的道理,陛下也不是不懂,更不是他用来恨您的借口。”
她轻声地一句话,就让舒景岚的眼泪又忍不住又淌了下来。
“娘娘,陛下他爱着您啊,从始至终都是如此。”
舒景岚死死地捂着唇泣不成声。
“就像您说的,您只要陛下开心就好。那么陛下又何尝不是呢?”
儿子以为母亲因为弟弟的死憎恶于他,便只能qiáng忍着心酸拖开距离,一面查着弟弟的死因,一面又qiáng自按捺住那种不甘。
而母亲以为儿子因为一个女人的出嫁而恨她,便只能故作冷漠硬生生地将原本融洽的母子qíng变化成了一种敷衍了事的公式行程。
她维持着抱着舒景岚的姿势,将目光投向门外,“陛下,民女说的可对?”
漆红的朱门外,小皇帝的手掌按在门闩上,指甲却死死地扣进了木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