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迟墨蹲了下来。
南久卿目无焦距地看着她,“被休弃,被侮rǔ,被卖入青楼――她却始终一心一意。为什么,她不恨吗?”
他的眼泪仍是不断地从眼中涌出,他却像是丧失了所有的感觉一般只是盯着她。
迟墨想了想,说道:“你不明白,喜欢一个人是宿命。即使注定是劫难,也在劫难逃。”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清明,“喜欢一个人便在劫难逃吗――”
“倒也并非都是如此。大凡有些骨气的,君若无qíng我便休。但感qíng这种事又怎么能是说丢弃便丢弃的呢,纵然心痛万分还不是甘之如饴,到头来还是要依靠时间和事实一点点的摧毁,万念俱灰。”
迟墨慢慢地说道,“所以最后,有些人选择了一意孤行,也有些人选择了放弃了。我们谁都无法用自己的幸福去作为评判他们幸与不幸的标准。汝之蜜糖,彼之□□,谁都没有资格成为评判者。”
许久,南久卿才僵硬地扯出一个弧度来,“师妹说话,当真是不留qíng。”
“说话总是要尖利些才能让人醒过来。”
迟墨捧起他的脸,问道。
“现在,师兄你能醒了吗?”
南久卿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怕是――还要些时候。”
那些事念得如此深,又怎能这般轻易地解开。
只不过,他终究是明白了一件事。
而这件事似乎还来得及。
“师妹。”他将手指补入她的指尖,“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喜欢一个人是宿命,躲不开逃不了,犹如天谴。”
迟墨正觉得隐隐有些不妥,就见他仰起脸来对她微微一笑,苍白的脸上尚未止住的眼泪缓缓划落,却衬得他整个人越发的格格不入。
“迟墨师妹,我心悦于你。”
迟墨:……
见她不说话,南久卿却是一笑,敛下眼睫来慢慢说道:“我与母亲被那男人卖入青楼后便越发的厌恶起与人的来往。”
迟墨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然后把自己的手往外抽。
没抽动。
南久卿笑着睨了她一眼,非但没松开反而得寸进尺的将她的手握得越发紧了些。
“我原只是待人冷漠,却远不致于受人触碰便觉得恶心得想把那被碰到的衣角撕掉,腐蚀皮肤的地步。”
迟墨还在挣扎的手轻轻一顿。
南久卿没注意看她的眼神,只将目光远落前方,继续道,“青楼恩客惯来爱于寻欢作乐,男女荤素不忌。母亲荏弱,我虽是男儿身,却总免不得受些骚扰。他们的手指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的耳朵里全是地面裂开来的声音,像一口沸腾作响的油锅,胃里一阵一阵的翻滚,恶心得不得了,但最后吐出来的时候却只有泛酸的胃液。我常常想着,若我当时手上有一把刀,那我定是会直接捅进他们的心脏――”
迟墨忍不住叹了口气。
南久卿收回了目光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迟墨师妹,抱抱我吧,我好冷啊。”
迟墨依言抱住了他,“已经没事了。”
他虽还是笑着,眼神却显得晦涩不清,“他当初宠妾灭妻,对我与母亲动辄打骂,之后家道没落,我们幸免一死,他又被小妾鼓动着将我与母亲卖入青楼来赚取那几株银两――如今,他如何还敢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谅?”
迟墨道:“那就不要原谅了。”
她抚了抚他的后背,“不必理会他人,你若想要原谅,那便原谅。你若不想,他人又能奈你何。归根究底,这是你们父子之间的事,其他人就算再振振有词也不过是因为置身事外。”
他心里对他有多恨,那就去恨好了。
她缩了缩脸,将额头抵在他的肩上,声音被他的肩膀掩埋,听上去闷闷的,“我也替你恨。”
南久卿忍不住的就想笑。
“师妹。”他说。
迟墨不解,“恩?”
“师妹不讲理的样子很可爱。”
南久卿笑了笑,将眼睫轻轻落下。
诚恳无比的语气,“师妹这般可爱,让我qíng难自已,这可如何是好。”
迟墨:“……那就,凉拌吧。”
她没辙了。
南久卿又是笑了起来,“师妹果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