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提出要分手的人明明是他,现在我身无分文,狼狈不堪。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值得他保释的理由。
他现在住在市中心一套高级住宅区内,楼层很高。我站在铺着栗色软垫的玄关,面对里面宽敞雅致的家居陈设,突然有种怯懦不敢往前的畏惧感。
“愣着干什么?进来。”
“哦……”我慌乱地换上拖鞋,跟着他走进客厅。
他往真皮沙发上一坐,抬眼淡淡望着我:“坐。”
“哦,好……”
“喝茶吗?”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
“那啤酒或者饮料?”
“也不用……”
“热牛奶呢?还是咖啡?”
“程维,真的不用了……”
他停顿片刻,然后靠在沙发上,平静地对我说:“……可你看上去需要点喝的。嘴唇都裂开了。”
这种微小至极的关心让我眼眶一下子就不争气地红了起来。我忙把头转到一边,低哑着嗓音敷衍:“那就来杯水吧。麻烦你了。”
“……没关系。”他起身去帮我倒水,我倒了声谢,伸手去接时无意碰到了他的手指,熟悉的触感几乎让我慌乱地把杯子都打翻。我仓惶稳住一次性纸杯,将它捧在手中,头垂的低低的。
水温隔着杯子传了出来,不冷也不热,恰到好处的度数。
程维就坐在沙发对面,看着我一口一口,局促地把水喝完。这样的气氛有些奇怪,我从来没想过阔别多年重逢后的两人会像哑巴似的干坐半天,一句话也不说。
可是如果真的要说,也不确定该说些什么。总觉得想讲的实在太多,倒不知该从哪里开口了。我不知道……他是否有着和我一样的心情。
好不容易把水喝完了,杯子搁在茶几上,我抿了抿嘴唇,深吸一口气,试图打破这种尴尬的沉默。
“程维。”
他刚巧也在这时抬头叫我:“小霖……”
两人不约而同地一怔。我有些轻微的晕眩——小霖?四年前,曾有个高大的男生总喜欢一边揉乱我的头发,一边这样叫我。可是现在,这个称呼……这个称呼,却陌生的让我有些惧怕了。
程维抿了抿唇,停顿一下:“……没事,你先说。”
我看着他,喉咙间仿佛卡了橄榄一般,苦涩的厉害。半天才慢慢道:“……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想谢谢你……”
他没说话,嘴唇依旧抿的很紧。
我费力地吞咽下口水,他就坐在我对面,四年以来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即使喝了酒吸了毒也忘不掉的那个人……他就在我对面坐着。这种想法让我觉得事情是那么不真实。
许久沉默,我们就那么对面对坐着。我垂着眼帘,茶几上摆着几本翻过金融社科类杂志,精美的景德镇茶具,还有一份我看不懂的,不知是法语还是意大利语的报纸。
这时候才隐约意识到,现在的他,对我而言其实是近乎陌生的。
他静了很久,突然道:“……那天见到我,为什么要跑?”
“……”我没有说话。
“你知道吗?你从酒吧逃走之后,我找了你很久。”他淡淡说着,“最后得知你进了监狱,原因是……抢劫。”
我下意识地微微瑟缩,紧咬住下唇不吭声,心脏却刺痛得厉害。
“……为什么要这么做?”
“……”
“你抢的是那个女人准备给她儿子交学费的钱,知道吗?”
我喉咙发涩,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有个嘶哑的声音说:“因为没有饭吃。”
就连水,都是捡垃圾箱里别人喝剩的矿泉水,有的时间久了,瓶盖拧开,边沿有一层令人作恶的白色霉花。
程维沉默了,客厅里的挂钟滴滴答答走着。
良久,他闭了闭眼睛:“……其实祝家发生的变故,我在T城已有所闻。说实话,祝霖,就算我们已经分手近四年了,你如果来找我,我还是会帮你牵线搭桥的,你完全没必要做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