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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个梦。梦里又回到了巴黎奥运开幕式那个夜晚,我站在我的中国队队友们当中,举起手机拍下绽放的烟火。烟火并不稀奇,但是奥运开幕式上的烟火从体育馆四面八方齐齐冲上夜空,像倒流的瀑布,美不胜收。
穿番茄jī蛋装的队友们都在合照,游泳队的和跳水队的,乒乓球队的和羽毛球队的,我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没跟你说过吧,我微博上那些粉丝特别烦人,一直吵着要看我俩的合照,不如现在来照一张?”
我兴高采烈地说着,转过头去,凌霄就站在我身边,冷色的烟火映在他身上,他看着我,说:“好。”
我真是……好久没听到这个声音了,原来他在我身边啊,我心想。
我举起手机,拍了一下手机没响,又按了好几下,照相功能仿佛是卡住了,一点声息都没有。
凌霄拿过我的手机:“我来吧。”
我乐得把脸凑过去,比了个LOTUS在演唱会上常做的ROCK手势,凌霄举着手机,这一次终于响了,“咔嚓”一声,在烟火的爆裂声中也听得特别清楚。
“满意吗?”他将手机递给我。
我瞧着屏幕上做着鬼脸依然不减帅气的自己,和旁边玉树临风的男神,不能更满意。
“满意就别睡了。”凌霄说。
他的手忽然盖过来,挡住我的眼睛。
然后我就醒了。醒来四周一片空旷安静,我还在开幕式那座华丽的体育馆里,只是身边没有番茄jī蛋军团,看台上也空空dàngdàng,没有一个观众。
我一个人躺在新鲜的糙皮上,浑身发冷。
“怎么回事?”我坐起来,喊,“人呢?!”
体育馆的广播声突然响了,一阵很刺耳的噪音后,传来老胡气急败坏的喊话声:“乔麦你给老子搞什么名堂?!还不快点起来?!”
我连忙从糙坪上爬起来:“老胡?你可以啊!躲哪儿呢?广播室?”
老胡继续放鞭pào似地骂着我:“我就知道你是个不省心的家伙blablabla……”骂了很久以后才仿佛无奈似地说,“凌霄回来了。”
哈?!“真的?!”老胡不会骗我,我高兴得有点手足无措,在偌大的绿茵场上转圈圈,“他人呢?”
“乔麦。”
广播里传来那道我最熟悉的男低音。
“凌霄!卧槽你在哪儿呢?!广播室?等着我去找你!”
“乔麦,你好好听我说。”
我急急忙忙穿过糙坪:“好好好,听着呢!”
“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这件事藏在我心里很久了。”凌霄的声音在寂静辽阔的体育馆里回dàng,“那天老七说你被关在了更衣室里,你有幽闭恐惧症,我跑回去给你开门,虽然你只是在开玩笑,但是对我而言,这像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提醒,提醒我小心噩梦成真。”
我跑过红色的跑道,右脚的鞋都跑掉了,又捡回来套上,边蹦边喊:“知道!我都知道!”
“我父亲背叛了我的母亲,继母背叛了她的丈夫,厉睿背叛了哥哥,那之后只要有人靠近我,对我表现出热qíng和善意,我就无时无刻不活在失去的焦虑中。那天在酒吧外,看见你在安慰别人,完全忘记了和我的约定,那种焦虑感又来了……进队以来,除了你,我没有和谁说过那么多话,一起吃饭,一起散步。我从进队以前就看你的比赛,幻想和你成为对手,我对你似乎是天生就有好感的,而你的所作所为一直在加深这份好感。”
走进运动员通道,还能听见凌霄的声音,我停在明亮无人的通道里,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他说他在进队以前就看我的比赛……
“这份好感越深,我对你的了解越深,这份焦虑就越来越重。你和我完全不同,你活得阳光又恣意,有那么多朋友,不是你朋友的人也很容易被你吸引,成为你的朋友,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其实我一直很嫉妒。
“我很想疏远你,可每次你来找我,我又会妥协,不知为什么就是很难拒绝你,后来我对自己说,就和他做朋友吧,不要再向前跨一步了。可你又不想只做朋友,那时在酒吧洗手间,我不敢让你把那句话说出来,不只因为我怕发生在哥哥身上的事发生在你我身上,还因为如果只是朋友,你要面对的不过是一个嫉妒心比较qiáng的好友,而不是理所当然把你看做私有物的qíng人。本来我都想好了,就告诉你我和厉欣在jiāo往,试过好几次要这么对你说,但每次看到你失落的样子,我又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