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雨是第一个站起来反对的,好几个在《银屏》待了好多年的编辑看见孟雨说话,也纷纷表达起不赞同来。场面始终很克制,但是气氛也始终很僵。总编坐在上面说得很明确:意见可以参考,方案绝不改动。
谢明朗那天去跑新闻,会上的一切事qíng都是事后孟雨拉著他去喝酒发牢骚的时候零零碎碎说出来的。谢明朗看她喝得已经过分了,叹了口气,抢她的杯子:「孟姐,你这一个月就没笑过。」
孟雨气发完了,剩下的只是深深的沮丧:「既然都定了的事qíng,还开什麽鬼会。」
「总要开的。提出来大家讨论一下,将来说出去也好一些。孟姐你真的喝醉了,怎麽连这个都没想到。我送你回去吧。」
他就送孟雨回去,坐上了出租车之后孟雨忽然说:「这已经不是我工作了六年的《银屏》了。我想辞职。」
谢明朗心里一惊,竭力安抚她:「你这是在说酒话。新的杂志还没出来呢,等出来再看也不迟。何况……何况等彭总编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实在太苍白,谢明朗说完自己都忍不住苦笑起来。但是这时孟雨居然睡著了,口中都哝著,只是声音太轻,外人一个字也听不到。
杂志改版也就意味著人事的变动。工作岗位调整之后,派系的感觉越发明显,会上发难的几个人都或明或暗吃了苦头,孟雨是社里最好的记者,圈子里人缘也广,这一次反而毫髮未伤,但经此一役,她也是有些意兴阑珊了。
谢明朗的工作范围也有了变动。以前他只是个单纯的摄影记者,跟著孟雨或者其他记者各处採访,首映式、记者会、媒体见面会和专访上拍片,这就是他主要的工作。但是因为那本新发行的娱乐刊物,总编要求社里所有的摄影记者在没有工作任务的时候也出去拍照,并对热门事件的独家照片许以丰厚的奖金。此举一出,更是引得社里一些『老人』私下怨声载道:这和狗仔队不是一样了吗?
谢明朗就极厌恶工作中的这个部分,平时宁可赖在电脑前不畏琐碎地处理照片,也不出去拍这种照片。他人缘不错,办公室里一些前辈有意无意地关照著他,竟然也就这麽安然给他逃了过去。
那天他又继续赖在办公室里。不少同事都出去了,留下的两三个人处理完手头的事qíng,趁著茶休时间吃点点心再随便聊天。这段时间变故太多,坐下来想想都有恍然如梦之感。其中一个人提起老总编,引来一片希嘘:「老头是个好人啊。怎麽会得这种病呢?」
「压力太大,忽然发作的吧。这个病在圈子里也是常事,已经好几个人这麽走的了。」王韬感慨。
谢明朗那时正在读一篇和言采有关的报导。最近这段时间他和徐雅微的绯闻越传越盛,已经被娱记拍到好几次两个人在一起吃饭的照片,这还不算两人光明正大亲密地一起出席各种活动的公开宣传照。虽然当事人从未承认回应,但众多报刊还是连篇累牍地报导著这齣华丽绯闻的进展:新科影后,当红多年的偶像,电影合作之外的亲密无间,怎麽看都是一篇连添油加醋都不要的绯闻盛宴。
他听见同事陆续提了好几个名字,大多都不熟悉,有一两个稍微耳熟些,也没有放在心上。那个正在列举的王韬这时恰好瞄到角落里不吭声的谢明朗,不知出于什麽心态,走过去看他在做什麽。当看见题头那张言采和徐雅微的照片后,噗赤一下笑了:「又来这一套。」
谢明朗不解地抬起头:「什麽?」
「言采和女明星啊。时不时就要演一齣,亏得是他,这麽多人心甘qíng愿陪他玩。」
谢明朗彻底糊涂了:「你在说什麽?」
王韬就笑:「既然你在看言采的报导,我也说个陈年旧事凑个趣好了。」
下午四点果然是閒言碎语的大好时光。本来还无jīng打采另外两个人他这麽说顿时打起jīng神来:「王韬你又要说什麽故事?不要又老得和化石一样。」
「不会不会。」王韬也来了jīng神,坐在桌子上,「刚才不是说到沉惟吗……」
立刻有人出声打断他:「他都去世几年了。死人的閒话就不要说了。」
「故事里其他人都还活著呢。」
在座的另一个这时也说:「你不是要说沉惟和言采吧,这个人人都知道……」
听到言采的名字谢明朗立刻抬起头来。不料这个表qíng被王韬抓个正著,他指著谢明朗说:「你看,这个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