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呼啸而过的岁月_作者:初禾/初小禾(159)

  12月24日,平安夜,代号“虹夜”的行动悄无声息地展开。

  猎鹰特种大队队长洛枫带领jīng英一中队、二中队直扑中巴边境的大型军火走私窝点“骤雨”,活捉8名犯罪头子。

  然而jiāo火的最后阶段,十几名毒贩引燃地下弹药库。连环爆炸的巨响与冲天烈火中,中心地带的23名特战队员当场牺牲,在外围战斗的31人重伤,送医途中已有9人伤重不治,剩余的重伤者尚无1人脱离生命危险。

  在当场牺牲的队员中,有jīng英二中队队长王一格,有即将退伍成为父亲的第一狙击手邹子朝。

  而猎鹰的灵魂洛枫,此时正躺在手术室里进行此生最惨烈的搏斗。

  他的对手,是无所不能的死神。

  傍晚时分,雪逝天晴,残阳挂在天边,尹天虚着眼望去,想起“残阳似血”,蓦地惨笑出声。

  飞机终于起飞了,没有任何人说话,机舱里一片死寂,就像驶去的终点,是一片破败的坟场。

  如今的猎鹰大营,与坟场又有什么区别?

  两只jīng英中队没了,大队长生死未卜,猎鹰的大旗已倒,破破烂烂地掉在地上,任谁都能踩上一脚。

  尹天双手捂着额头,眼眶gān涩发痛,他哭不出来,五脏六腑好似被一只巨手紧紧捏着,钝痛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袭向大脑。

  他想起了邹子朝挺着大肚子的妻子,又想起了艾尔提那素未蒙面的青梅女友。

  寒冷凝固成锋利的冰锥,一根根刺入骨髓,将他牢牢钉在黑色的墙上。

  墙湿淋淋的,被冰锥dòng穿的地方淌出冰冷的液体。

  那是暗红的血,与浑浊的泪。

  3个小时的飞行对于尹天来讲好似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下机时他隐约看见有人被担架抬走,后来才知道晕厥的人是梁正。

  也许没有人比梁正更加悲痛。

  他是一中队曾经的队长,牺牲的战士是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

  如果不是因为过错被调离队长岗位,带队出征的应是他,而不是“临时队长”洛枫。

  尹天无法想象梁正此时正经历着什么,他甚至不敢去“设身处地”想一想。

  再厉害的军人也不过一介凡体。

  血ròu筑成的身躯如何去面对大厦倾覆的剧痛?

  大队的直升机停在机场,秦岳看似正常地指挥众人转机,却在关上舱门的一刻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像一个绝望得再也无法支撑的孩子。

  尹天看着他被陆航的战士扶走,第一次觉得他与梁正其实不是严厉的教官,甚至不是英勇qiáng大的特种兵,而是随时可能倒下的普通人。

  直升机将选训队员们接回猎鹰大营。天空灰蒙蒙的,四川很少下雪,雪却化作了泪,大滴大滴地洒在队员们身上。

  整个营区都空了,一、二中队没了,年关将至,其余四支中队大多在外执行安保任务,剩下的队员几乎全去了战区医院。

  尹天看到了邹子朝的妻子。

  没有人敢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但也许是因为丈夫特种兵的身份,她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噩耗,眉间是浓郁的担忧,却尽力显得平静。

  她不敢不平静,她的肚子里有邹子朝的血脉。

  如果他去了,那血脉就是他留下来的唯一纪念。

  尹天倒头昏睡,混沌间似乎有人钻进了他的被子,在耳边轻声说着“我冷,你抱抱我”。

  宁城不比他坚qiáng,不比他勇敢。

  他们都是从小锦衣玉食的人,哪里能在一天之内接受两次悲壮的死亡。

  日子过得浑浑噩噩,梁正与秦岳始终没有回来,邹子朝的妻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接走了,也许是去冰冷的停尸房认丈夫破碎的残肢,也许是去殡仪馆接过一方小小的骨灰盒。

  尹天想,也许邹子朝连一捧灰都没有留下。

  留在大营里的后勤队员说,邹子朝是退伍军官,根本不在行动的名单上。但因为“虹夜”极其重要,他向洛枫打了好几次报告,申请加入行动组,并将离队时间延长至行动结束之时。

  洛枫很是为难,一方面确实需要他,一方面又不愿让他在即将转业之时再犯险。

  他与洛枫长谈一夜,最终洛枫同意了他的申请。

  后勤队员叹息道:“谁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尹天却明白,事实刚好相反。

  不管是洛枫还是邹子朝,或是一、二中队的jīng英特种兵,他们在决定奔向“骤雨”时,便早已想到了各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