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过了大概一个礼拜,某天刘骁起chuáng的时候,发现楼下空地上多了几个人――老人,老头老太太都有,跟着出尘子练太极拳。自从上回他跟出尘子联手怼了孔阿姨后,小区的老头老太太们对出尘子一直敬而远之。不过是金子走哪儿都发光,拳打得好大伙儿都识货,再加上出尘子龙虎山正统道教出身,自带得道高人加成,没几天,基本全小区的老人们都成了出尘子的徒弟。
据说附近健身器材店的太极剑都脱销了。
出尘子不去寻访其他道观的时候,就到刘骁店里帮忙。刘骁店里还是忙成狗,当然,用这个形容,可能狗都要有意见。出尘子去了,可以帮忙叫个号,收个钱,卖个狗粮,作用还是很大的。只是一到傍晚,大爷大妈们吃完饭的时候,刘骁门口就排队。
他们在等出尘子领他们做“晚课”。
刘骁门口就这么大点地方,老人们三五成群地堵在门口,影响他做生意不说,离老远还以为这非法集会呢。而且刘骁他们小区来了个得道高人的消息不胫而走,高人免费教打拳,教养生,脾气特好,人很和气,仿佛隔壁几个小区的老人也都闻风而来,小区空地小,大爷大妈们列起队来,堵得内外水泄不通。
长此以往可不是办法,刘骁想了想,领着出尘子去了社区居委会,想申请个社区活动室当众人长期稳定的运动地点,也免得自家师叔老站外头挨冻。出尘子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坐旁边的小椅子上看刘骁跟人家说好话,套近乎,填各种各样的申请表格,觉得刘骁又厉害又能耐。
申请过程很不顺利,活动室有限,哪能说给就给你。还好还好,刘骁想起来郭大妈的女儿正是社区办公室主任,于是拎着两斤排骨就去了。郭大妈热心肠,平日里也常常跟出尘子打拳,闻言二话没说,应承下来。没几天,活动室批了,出尘子老师有了教学地点。
活动室下来那天刘骁领出尘子去吃火锅庆祝,吃最辣的四川火锅,俩人一起,啤酒喝了十二瓶。回家路上刘骁醉得不省人事,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第二天醒了听出尘子说是他把自己背回来的,自己还赖在人家后背上胡言乱语甜腻腻地喊“师叔”,臊得刘骁一整天心不在焉,指着人家的暹罗喊“你家狗”。
可是活动室再大,也是室内,能容纳的人有限,最多几十个,再多就活动不开了。社区也建议控制人数以免出现意外。刘骁想了想,决定采取报名制,每月二十五号开放名额,报名者才能跟着出尘子锻炼。
这实在算不上一个好主意,但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主意。一开始老头老太太们都不乐意,社区出面做工作,这才安抚下qíng绪。社区不管报名,刘骁便把报名点设在自己店里。他想得简单,出发点也是好的,谁想到实施起来,彻底乱了套。
店里本来顾客就多,到报名那天人cháo涌动,满屋子人吼狗叫,世界末日都比这好不了多少。那天刚好又是周末,一整天下来,连出尘子在内,店里四个人,几乎掉一层皮。
出尘子内疚极了,觉得自己给刘骁添了麻烦。没吱声,去超市买了条大鱼,身子炖了,鱼头留着,做了个剁椒鱼头。刘骁本来觉得没什么,给师叔办事,再麻烦他都高兴,可见了桌上两盘横菜,他琢磨着,要是出尘子一内疚,自己就有这么多好吃的,以后不如隔三差五,用点苦ròu计?
感谢道教协会会长,他这一去美国,仿佛要常住似的一直不回来。出尘子在刘骁家住了好几个礼拜,刚来时规规矩矩谨谨慎慎,如今怡然自得,终于当成了自己家。
刘骁跟他一边吃鱼,一边说笑,觉得日子过成这样,真真是再好也没有了。父亲去世后,他过了三个月心灰意冷的日子,看谁都不顺眼,看什么事都不顺心。好好一个家,狗也有,猫也有,人也有,可就是冷得跟冰窖似的。有天他实在郁闷狠了,灌醉了自己,在墙上摔酒瓶子玩。玻璃碴子乱溅,划伤了他的腿,鲜血直流,他怔怔地盯着,一点止血的yù望都没有。
那样的日子以后不会再来了吧?
他舍不得出尘子,觉得不光为他的颜值,还为点别的他不愿意细想的东西。
道教会长别回来就好了。
吃完饭,他去洗澡,洗完澡,发现出尘子坐在写字台跟前,正拿着笔写写画画。到晚上,他的长发就散下来随便披在肩膀。刘骁每每对着他的长发心猿意马,又想摸一摸,又想嗅一嗅,因此不敢细看,目光专注于他的本子,问:“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