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淳渊还在点菜,攀舒拉开房门走了出来。
她穿着长裤t恤,看了门外一眼,走到门边鞋柜前换鞋。
风chuī进来,带着雨丝,拂起她的额发。
“抱歉,先不要了。”姜淳渊扣了电话,几大步走过去,“这么大的雨要出去?”
攀舒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低下头,几不可闻的声音逸出:“我想回家看看。”
“我跟你一起回去。”姜淳渊说,率先出门,拿起廊下雨伞打开。
路面湿润,制动不如天气晴好时,姜淳渊开得很慢。
雨中的南阳山宁谧安静,雨水冲刷下的花朵失了颜色,树叶和青糙泛着一种沉重的藏青色。
雨水滴滴答答落在挡风玻璃上,雨刮器刷刷地有节奏地划动,眼前一阵清晰一阵模糊,攀舒有些头昏目眩。
姜淳渊侧头看了她一眼,靠边停车,打开危险示警灯。
“不舒服?”他松开安全带,靠近攀舒,拂开攀舒额前留海,手背搭上她的额头。
亲昵亲密,古老的亲人之间试体温的方式,一点不准确。
攀舒小时喜欢想跟姜淳渊呆在一起,经常偷偷拿电chuī风chuī额头,chuī得滚烫烫了,病蔫蔫到对门去,说不舒服,姜淳渊一搭额头,沉静的面容变色,要带她去医院,她不去,耍赖撒娇,在姜淳渊给她做了好吃的,陪她一个半个小时候,就说自己好了,姜淳渊再一搭,果然退烧了。
他一直没看穿她的小把戏,只是觉得她太孤独了,缺乏安全感,一个人家里呆着就生病,于是更多地把她留在他那边。
“不烫,没发烧,有没有哪不舒服?”姜淳渊微蹙眉。
搭在额头的那只手微凉,如滑腻的玉石。
攀舒轻咬住下唇,身体僵硬,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得很快。
手背的皮肤忽然热了起来,继而细细密密的汗意,姜淳渊惊了一下,继而灵台清明通透,心头涌上细细的喜悦。
“冷吗?要不我给你揉揉。”他拉起她的手,揉了揉,贴到自己脸颊上,轻声问她:“还记不记得以前,你总说我体温高,要我给你烤火取暖。”
怎么可能不记得!
她那会儿真真厚脸皮得天下无敌,缠着姜淳渊,搂搂抱抱,半点不害羞。
攀舒没吭声。
胸臆间一团火闷烧。
姜淳渊拿她的手搓自己的脸,低声叫“小舒”,不停地唤。
雨水密密实实遮住前挡风玻璃,狭窄的空间,一声声响着他昵喃似的细语。
攀舒安静地听着,渐渐有种错觉,似乎时光倒流,又回到六年前。
第11章 chapter11
进市区时八点了,雨停了,雨后的城市cháo湿yīn凉,霓虹灯有一份与记忆然不同的清冷。
“先吃饭再回去。”姜淳渊提议。
攀舒摇头,贴着车窗看窗外,眼神有些yīn暗。
大人闲言碎语讥嘲,小孩砸扔东西吐口水,那样的经历,只是听着都不愉快,何况她亲生经历过。
“要不,咱们不回去了,那地方没有你爸妈,回去也没意思。”姜淳渊小心翼翼道。
攀舒一声不吭,面色漠淡。
路灯灯光透过路边高大的梧桐映照到她脸上,光影斑驳。
姜淳渊暗叹了口气,往小区开。
守门的不是袁伯,攀舒和姜淳渊都不认识。
姜淳渊押了行驶证开车进去。
住宅楼侧面长满爬山虎,雨水刚冲刷过,灯光下,深浓的一片墨绿,叶子闪闪得发亮。
雨刚停,没有住户出来散步,静寂无人。
攀舒以前的家和对门姜淳渊租过的房子都没亮灯,死气沉沉,似乎许久没人住了。
攀舒在姜淳渊的房子门前蹲坐下,蜷缩着身体,抱膝,头深深埋进膝盖里。
凄怜无助,惶恐害怕。
比想像更直观的视觉冲击,姜淳渊周身发抖,抖得厉害,中风似的,手里的车钥匙攥紧,边缘深深地嵌入掌心。
“那时候你突然不见了,爸妈不要我了,这个小区里面的人,那些我平时喊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的,一脸鄙夷看我。那些比我小的,朝我吐口水,有的还往我身上撒尿,不到十岁的一班孩子,齐声骂我*,千人骑万人gān的破烂,他们懂什么啊,大人教的。”攀舒低低说。
声音从手肘和膝盖的围拢下闷闷传出来,像隔着遥远的时间和空间,隔了千山万水,才传进姜淳渊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