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奇地问:“她怎么知道你是什么睡姿?”
他不肯说,看上去很后悔说了刚才那句话。架不住她再三再四地追问,他只好说:“她在日记里说她从窗子里看见我是这样睡觉的。”
艾米听了很害怕,半夜醒来,总是不敢看窗口,怕一看会看见Jane站在那里,所以她总是关上窗子,拉上窗帘。
她以前是不相信鬼魂的,但自从Jane的事后,她开始相信这些东西了,老觉得Jane就在附近转悠。活着的人,谁也没死过,又怎么能肯定人死之后灵魂不会在这个世界飘dàng呢?等到死了,发现真的有灵魂了,又没办法告诉活着的人了。可能yīn阳两个世界,只有少数人可以沟通,只有少数人能看到鬼魂,但那些少数人说的话,大家都当作迷信否定了。
她觉得Jane有一千个理由恨她。Jane爱Allan这么多年,虽然也想到过自杀,但也只是在日记里写写而已。可是一旦发现了她跟Allan的关系,两个月后就采取行动了,肯定是因为她使Jane彻底失望了。幸好她不是个爱自责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个爱“他责”的人,出了问题,即使不怪罪别人,也能为自己找几个理由开脱一下,不然真不知道会多么难受了。
她发现Allan的房间总是开着窗,窗帘总是拉开的。她猜他是为Jane拉开窗帘的,好让Jane能从窗子里看见他,那样Jane就可以安心地回去睡觉。但如果问到他,他却说是因为天热,打开窗子让凉风chuī进来。她不想戳穿他的谎言,但她心里很难受,感觉Jane现在已经有了超人的力量,想到哪里就可以到哪里,可能Jane只在Allan面前才会现形,别人都看不见,像那些人鬼相恋的故事qíng节一样。
艾米除了上学,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Allan。这段时间因为他有伤,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家里。有时他俩也出去散散步,但常常有人上来关心关心“那件事”,Allan不得不回答一些问题。有时出去一趟,要把他的故事重复很多遍,所以他再也不愿到外面散步了,说再讲就要变成“祥林嫂”了。
他从校图书馆和市图书馆借了很多书回来,有些是关于自杀者的心理或怎样防止自杀的。艾米也有很多书要看,所以常常是一个人抱一本书看。但艾米一定要跟他挤在一个地方看书,他坐沙发上,她也坐沙发上;他躺chuáng上看书,她也挤在一个chuáng上看。
Allan的父母总是笑眯眯地看她像小孩子“跟腿”一样地跟着他,有时还热心地告诉她“他在阳台上”。但艾米的妈妈私下就教训她:“女孩子,要注意一点,不要这样,这会让人瞧不起。”
即便是这样脚跟脚,腿跟腿,两个人也总会有不腻在一起的时候。艾米发现Allan很爱站在阳台上,他站在那里,望很远的地方,望天空。她一看到他站在阳台上,就觉得他一定是在想Jane,说不定正在冥冥之中跟Janejiāo流。
她问他:“你——想Jane吗?”
“有时想到。不过你不要误解,这个想是‘想到’的意思,不是‘想念’的意思。”
“你想到——她什么呢?”
“大多数时间是在想right the wrong,想用几个if改写历史,想到她自己切自己的手腕——,该是多么疼痛,因为她知道刀锋会在什么时候——切开自己。”他摇摇头,好像要摆脱什么思绪一样,“她看着自己的血——流出来,一定是很害怕的,一定充满了生之留恋——”
“别想这些了,”艾米胆怯地说,“你老想这些——”
“也不是老想这些,”他仰脸望着天空,“就是觉得世界上的事真是太多的巧合——。我每次出去都会告诉他们我到哪里去了,刚好那天没有说去哪里。她到处找我——,说明她对自己的决定有了怀疑,她想有个人能说服她,让她放弃。如果那天我告诉了她我会去哪里,她就不会——”
“你自己说过的,历史不能用几个if来改写。”
“我知道,但是如果能改写就好了。有时做梦都梦见那件事并没发生,只是一个梦。”他探询地望着她,“为什么她有这份心思这么久,我一点也不知道呢?”
艾米不安地问:“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就——放弃了我去爱她?”
他摇摇头:“不是,其实我一直觉得我跟她是两种不同的人,她很上进,结jiāo的也都是——也算是上流社会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