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觉得Allan谈起静秋的时候,都是很欣赏的口气。他不叫她静老师,说她不喜欢别人那样叫她。静秋的英语名字也叫Jane,但静秋初高中都是学的俄语,有个俄语名字,叫“喀秋莎”。因为简惠也叫Jane,所以Allan跟艾米谈起静秋的时候,就叫她“静秋”,或者叫她“喀秋莎”。
艾米怀疑Allan以前爱过他的这位老师,虽然静秋比Allan大十多岁,但很多男孩子爱上的第一个人都是比他们大的女xing。
七点钟的时候,静秋准时来到艾米家。艾米一见到静秋就很喜欢她。静秋人很漂亮,是一种沉静的美,大将风度的美,好像世界上什么事都不会吓得她花容失色一样,只有经历过生活的沉沉浮浮的人,才会有这种美。
艾米的妈妈把知道的qíng况跟静秋讲了一下,担心地说:“不知道这事会拖到什么时候,听说有不少人在收审站一关好几年。我看他们不抓到‘真凶’,是不会让Allan出来的了。这孩子真可怜,碰到这么个冤枉事。”
静秋说,“我正在帮简惠的父母清理她的遗物,希望找到她的日记什么的,我相信像简惠这样善于掩饰自己感qíng的女孩,一定会有日记之类的东西,说不定她的日记会证明她是自杀。”
艾米的爸爸说:“你这个想法很好,看来你对简家的女孩很了解。”
静秋说:“简惠家以前也住在K市,我还教过她。她很健谈,但不轻易向人吐露自己的心事,所以她实际上是很内向的人。有些内向的人,为了掩饰自己的内向,会故意显得很外向。问题是显得外向和真正的外向是不同的,真正外向的人,往往是把内心的东西毫无保留地展示出来了,而竭力显得外向的人,却会言不由衷,把真话当作玩笑讲出来,在玩笑中外向一下,bào露一点内心秘密,过一会儿又后悔,又想法掩饰回去。简惠的作文写得很好,属于比较喜爱书面表达的人,她应该会有日记之类的东西。”
艾米的妈妈说:“希望你们能找到Jane的日记,找到了就告诉我们。”
“我会的。”静秋对艾米的父母说,“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想跟艾米单独聊两句。”
爸爸妈妈都说:“你们聊,你们聊,我们备课去了。”
艾米把静秋带到她的卧室,静秋告诉她:“我今天到收审站看过Allan了。”
“为什么你能见他,而我不能?”
“可能因为你是个小丫头吧,也可能是这段时间对他看得不那么紧了。我的感觉是现在公安局那边已经认为他无罪了,只是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Jane是自杀,所以他们还在等抓到‘真凶’后再放他。”
“如果Jane没有日记,或者日记里没写她是自杀呢?”
“那就只有另想办法了。”静秋安慰说,“最坏的可能就是他们老不放他出来,但他们要逮捕他判他罪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有不在现场的证据。”
“你见到他的时候,他——问到过我吗?”
静秋笑着说:“他不问到你,我怎么会知道你?他很担心你,他说你是个想象力太丰富的小丫头,没有的事都可以想象得有鼻子有眼的,现在有那么一些流言蜚语,你还不给他臆造出一千条罪状出来?他怕你因为相信那些流言蜚语做出什么傻事,伤害你自己,所以他叫我来看看小丫头。”
艾米听得心里热乎乎的,关心地问:“他好吗?”
“他——很好。他说他看的那些小说,现在都派上用场了。《基督山恩仇记》里的水手邓蒂斯被人陷害,在伊夫堡坐了十三年冤狱,《悲惨世界》里的冉阿让因为偷一块面包,在监狱里被关了十九年,他说他跟这些人相比,关得还不够长,还要关久些,以后才好写故事。”
“他还有心思开玩笑?那他——瘦了没有?”
“比以前肯定是瘦了很多。其实关在里面,最难受的是jīng神上的折磨,失去了人身自由终究是件很可怕的事,也许等他出来的时候,你会——认不出他来。但我知道,只要他爱你,其它事qíng你都能承受。”
艾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把那个她以为永远不会告诉别人的秘密告诉了静秋:“你说得对,我最关心的就是他爱不爱我。当我想到他杀了Jane的时候,我只为他担心,但当我想到他爱Jane的时候,我就痛不yù生。我是不是个很残酷的人?宁可他杀人,而不愿意他爱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