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这样无害的青年_作者:微笑的猫(87)

2016-12-10 微笑的猫

  我说:“你怎么比以前聪明多了?”

  我印象中的他没这么jīng明。

  阿朱笑了笑,说去别处帮忙,就走了。

  厨子还在等我的答复,我回身给他数钱。厨子龇开一口huáng牙说:“小伙子,你选择了我们这个优秀的团队,你真有眼光。”

  带着几个老妇女流窜在乡野的葬礼现场,还好意思自称团队,另外谁选择你了?

  除了厨师,还有“八音”“八仙”,chuī的、拉的、弹的、唱的、哭的、抬的都要钱,连在棺材前面摆个猪头都要我三百八。

  我说:“你把我的头剁下来放那儿吧,我这头不值三百八。”他们说:“小哥,你省这点儿gān吗呢?都是为了办好丧事嘛,丧事办不好,也对不起老人不是?”

  头一天我就花了两万七八千,接近破产,除了这些,还有和尚钱。对了和尚呢?

  我去问文胖,文胖高深莫测地摘掉了帽子,帽子下原来是颗锃光瓦亮的头颅,接着,他从包中摸出一袭金huáng的袈裟,他爱抚后悍然披上说:“和尚来了”

  我哭了。

  文胖解释说:“这就是三千元套餐的标准配备,如果是八千元套餐,就有真和尚了。”

  “那中间五千元那档呢?”

  “也是我。”文胖说,“不过我会提示是,住持和尚。”

  他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会念心经,但据徐真人反映,他趴在那儿的一个小时,嘴里念的都是“股票涨基金也涨”之类的朴素理想。

  晚上开饭已经八点多了,果然全村都来了。大家吃得是杯盘láng藉。

  吃完了睡觉又是个问题,老吴家的房子是危房,亲戚家又都被远来的女眷住满了,我们只能睡车里。

  这是八月乡间的夏夜,蛙叫虫鸣固然静美,但开着车窗便是喂蚊子,关着的话,不到后半夜我们就得闷死。后来我想了个办法,先开车窗,外头用蚊帐罩住,再往里睡。

  我和阿朱睡一辆车,我命苦地睡前座,他睡后座。自从那次跳水事件后,阿朱一直对我紧迫盯人,这让我感觉很微妙。固然我乐意与他厮混,但也烦恼他始终认为我可能是jīng神分裂。

  我睡不着,太热了,开空调又没那么多油烧大概到了晚上十点,阿朱突然轻声喊:“桃儿。”

  我正有点儿迷糊,就没理会。他又说:“桃儿,你睡着了吗?”

  我没说话,他就开始伸手摸我,先摸的是脸、耳朵、后脑勺,再下来是脖子,脖子摸了好久。他的手很宽大,很粗糙,手心里有老茧,那是长期打篮球的缘故。我也有茧,在握画笔的地方。

  我已经无法自制地起了jī皮疙瘩,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匹饥饿的、独自越冬的láng或者别的什么动物,对方是森林里偶遇的人类。我完全可以一口咬断他的喉管,这种嗜血的兴奋让我不住地战栗,但这个愚蠢的人类不知道,他甚至不设防,还以为我是那个在月亮下柔肠百结的歌唱家。

  他在摸我的肩膀、胸口,胸口很痒,腰,我的腰……直到这时我才从幻觉中反应过来。

  “你gān吗?”

  他顿了顿,说:“你醒着?怎么不回答?车钥匙掉前排去了。”

  那你摸我gān吗?我没开口问。

  过会儿他自己解释道:“我怕掉你身上。”

  他一定很尴尬,我准备给他个台阶下,便开始找钥匙,钥匙果然就在脚边,我递给他后,他说:“睡吧。”

  我哪里还能睡得着,于是爬出车子平复一下qíng绪。空气闷热cháo湿,可就是不下雨,蚊虫就像战斗机一般朝我身上jīng准地撞来。在我的右手边,有条死水河,在老吴的描述里,那是关于家乡的最美丽的回忆,现在已经是一块蚊虫的滋生场所。

  老吴还在守灵,眼睛熬得通红,我想替他守一会儿,他说不用了,肾上腺素的作用,反正他也睡不着。

  我说:“你和邵丽明离婚,怎么也不说一声?”

  老吴问:“需要说吗?这是私事儿。我们因爱而结合,因爱而分离,如今我们依然相爱。”

  你就扯去吧。

  我说:“邵丽明长得多漂亮啊,全校女老师数她最漂亮。”

  老吴沉默了一会儿,便开始回忆许多年前毒害过他的一本书,叫作《少年文艺》。在这本书里,漂亮姑娘不是成天高举着牛虻的拐杖,冲着yīn霾的天空发出战斗宣言,就是瞪大了警惕而敏锐的双眼,关注着周围人思想的一举一动。所以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惧怕漂亮姑娘,邵丽明就是这么一个漂亮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