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银白色的奔驰缓缓开进了我的视野,我感到自己的手在发抖。那辆车我认识,车的主人我更熟悉。
车在我面前停了下来,我不敢怠慢,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职业xing的低眉顺目,“欢迎光临,倪先生。”
他慢慢地探出身,目光深沉,姿态优雅,高贵得像个帝王。
我下意识地把自己缩到一边,心也抖成了一团。他没有看我一眼,径直走了进去。
我偷偷地松了口气,抬头看着那辽远的天空,高高的楼宇淹没在墨蓝色的夜空里,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繁华壮丽,而我,只是颗小小的沙。
那么,此刻高高在上的你,是不是在上面俯视着渺小的我呢?
因为倪曜在上面,所以我一直很恍惚,恍惚到替客人关车门的时候,夹到了手指。
我敲打着车窗,可是车主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没有注意到我。车很快开了出去,带着我的一片指甲。
我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然后,我只有握着鲜血淋漓的手,去和经理商量,提前下班。
经理看着我的手,皱了皱眉头,告诉我可以早退,可是钱要照扣。我没有办法,只得认命。
回家的路上,我买了一些红药水和纱布,打算回去自己包一包算了。现在才知道,原来有些人是没有资格生病的,那是一种太奢侈的享受了。
走到家门口,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在我家门口徘徊。
“小米?”我惊讶,她怎么会在这里的?
她先是一楞,接着飞奔过来,紧紧抱着我,“没良心的死丫头,总算找到你了。”
我用受伤的手,紧紧抱着小米,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那一刻,真的,我只想哭。
小米一边对着我的手指呵气,一边用药水为我擦洗伤口,她很轻很小心,可我还是疼得直冒冷汗。
“怎么样?很疼吗?”她问。
“不疼……”我对她笑笑。
她一下哭了,哽咽着说:“都这样了还说不疼,你怎么总是这样?什么都自己扛着……”
我慌了,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别哭啊,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你搬家都不告诉我,万一我找不到你怎么办?万一你死了怎么办?”
听到那个“死”字,我所有的表qíng都僵在了脸上。小米也楞住了,然后抱着我,又大声哭了起来。
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像在安抚一个孩子,一个被死亡吓坏的孩子。
“小米,你看,我们每个人都会死,与其活到鹤发jī皮,我宁愿在最美丽的时候死去。这不是一种不幸,而是一种恩赐。而且……”我忽然欣慰地笑了笑,“我现在连个象样的家都没有,死了,就有地方去了。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这不是件坏事。对不对?”
她不说话,只是抱着我,紧紧地抱着我,好像我是一个特别容易跟大人走失的孩子一样。
我把头额头搭在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上,轻轻地笑着。
小米,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是有那么一些人,也总有那么一些人,总会有某种原因,死了,是要比活着幸福的……
所以,你不要为我难过,真的不必为我难过。
2007年 5月13日天气晴转多云
这些日子我很快乐,生活依然清苦,不过小米经常来看我。有了她的陪伴,生活一下变得阳光起来。
今天,她来我租的房子,帮我收拾那些从别墅带出来的杂物。没想到,竟然在那本《挪威的森林》中,翻出了那张失踪了很久,当年曾被外婆和妈妈视作珍宝的照片。
小米拿着泛huáng的照片啧啧称奇,说没想到七十年前拍的照片,竟然还能保存的这么好。
我心里涌起一阵感慨,想当年为了这张照片,外婆的父亲,一个久经沙场铁骨铮铮的军人,在那个黑白颠倒,群魔乱舞的非常年代,受尽种种非难。他去世之后,这张照片却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
外婆在临终前将它留给了妈妈,对于照片的掌故却只字未提。虽然照片里的故事已经成了一个永久的秘密,照片的颜色已经被岁月的风沙磨得暗淡,可是妈妈也同外婆一样将它如珠如宝一般的珍惜。
因为外婆说,这张照片里的英魂,会保佑每一对真心相爱的恋人,如童话的结尾一般,携手共看夕阳,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