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吗?”
“我不愿意。”
对于我的直言不讳,她没生气,也没惊讶,只是叹道:“文昭也是这么说的。其实,我跟他爸爸不过是想试试他,看他是不是真的这么坚决。没有一个父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对婚姻不忠,我们也是如此。文昭以前很听我们的话,让他往东绝不会向西,最近却为了你不折不挠。对于我们的建议,他说你不会同意,就算你同意了,他也不会同意。他说,他过去已经很对不起你了,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我那个老公跟他儿子一样倔,就在前几天,文昭都给他爸爸跪下了,换来的却是他爸爸一记耳光。父子两个现在闹得不可开jiāo,我们家这几天就跟世界大战一样。小夏,这都是因为你。”
她言辞柔和,语气恬淡,仿佛只是在闲话家常,没针对,没压力,也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可是话说到这里,却让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文家发生的一切,我竟然一点都不知qíng,文昭从没向我透露过。如果我能早点知道,我就会早点警觉。
可惜,现在什么都晚了。我能理解文昭的想法,他是希望把一切搞定之后再对我说。可是现在,我真的不知道,他这样执着,会不会因为爱我,到了最后却变成害我?
对面高贵的妇人对我的恐慌并未察觉,继续娓娓道来:“文昭对我们说,只有你才是他想共度一生的人。他什么都可以听我们的,什么都可以退让,只有这个不行。他甚至还跟我们说了他的病,说马尔代夫的旅行根本就是一个谎话,没有你在疗养院照顾他,他根本就走不出来,可能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子,或者是不知廉耻的泄yù狂。他说,他最丑陋最不堪的样子都被你看到了,可你从来就没嫌弃他,不会有人比你对他更好,就算有他也不稀罕,他只要你。”
说到这儿,她无奈地笑了笑,“这个傻孩子,一直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可他怎么不想想,他是我们生的,他有什么事能瞒得住我们?”
我没法再沉默下去,“文昭的病,您跟叔叔早就知道?”
“是的。”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管他?这么多年他一直很痛苦。文家的面子就那么重要?比自己的儿子还重要?”
我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
对面的贵妇人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谁的儿子谁不心疼?天下没有铁石心肠的父母,可文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张面子。文昭可以没脸,我跟他爸爸也可以没脸,但是文家不能不要脸面。我们不妨换个角度,如果你是文昭,你愿意让自己的父母知道你得那种病吗?他是那么要qiáng的孩子,如果不是为了你,他一辈子都不会告诉我们。我们假装不知道,又何尝不是对他最大的支持和保护?这个道理我们懂,文昭懂,小夏,你也应该懂。”
我默然无语。是的,道理我懂。可是,我觉得心寒。
她抬头看着我,眼角微红,“小夏,文昭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他很活泼,也很调皮。我记得他六岁那年,跑去偷亲邻居家的小女孩,还被人家抓伤了,他小时候就是这么无厘头的孩子。是我们把他变成了现在这样,这么多年,看他活得一点人气儿都没有,我们也心疼。如果现在有人问他,不做文家的继承人,他可以做什么,只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他所有的梦想……都被我们扼杀了。可这么听话的儿子,却在几天前告诉我们,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是不能没有你。孩子,如果你是我们,你会怎么做?”
我被她难住了,她的话越来越高深莫测,耍太极的本领也让我望尘莫及。我已经弄不清楚,这个声音不大却气势压人的文家女主人,到底是在夸奖我,还是在贬损我?是希望我跟她儿子在一起,还是打算棒打鸳鸯,让我们“孔雀东南飞”?
我摇了摇头,“阿姨,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其实见面之前,我就在想,能让我儿子这么着迷的女孩到底什么样子?你不错,没让我失望。家境虽然差些,但是有礼貌,知好歹;没什么学历,懂的却不少;阅历是复杂了一点,胜在见多识广,又有主见。最重要的是,我能看得出来,你也是真心疼我儿子,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你都帮了他不少。以我看人的眼光来说,小夏,你是及格的,但你依然不是我儿媳妇的理想人选。你别怪我说话直接,如果文昭是一个正常的孩子,我绝对不会考虑你。可他偏偏是那么特殊的孩子,我不得不考虑一些现实问题。他又那么爱你,我这个当妈的又实在亏欠他太多。所以……我考虑再三,决定尊重文昭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