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加护病房里醒过来,jīng神恍惚地听着身边的人对我讲述这一切,此时距离事故发生已有半个月,而我在这间设备jīng良的加护病房也已经昏迷了整整十四天,换句话说,我是在鬼门关生死徘徊了十四天。
有人花钱买命,事后又只手遮天,抹去了所有的痕迹,我心里清楚。但这场事故的起因,权威部门已经给了官方说法,就此盖棺定论。我这个躺在病chuáng上喝口水都需要别人帮忙,连呼吸都感到痛苦的伤者,对这个结论根本无力反驳。
我不想也没有能力去追究什么,只是内疚自己连累了那个小司机。幸而老天有眼,没让一个热血的年轻人因此横死街头,也让我捡回了一条命,没有变成一具被烧焦的尸体。
我别无所求,只希望文昭能来看看这个被撞得几乎支离破碎的人。
或许那些事qíng他已经知道了,但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真相,那些苦涩的前因和无法回头的往事,我还是希望可以经由我的嘴来告诉他。
他终究是爱我的,他会听我说,我们曾经一起苦熬过那么艰难的时光,即使那个真相再怎么难以面对,他也不会丢下我不管。这是我最后残存的希望。
可是从我出车祸到现在,除了向我讲述整个事故处理经过的凌靖,还有那些照顾我的医生和护士,谁也没来过。
起初我以为文昭是被家里人绊住了,一时半刻无法脱身,但他总会来的。
我躺在病chuáng上,等了一天又一天,麻醉的药效过了,疼得汗水洇湿了chuáng单,漫长的治疗让我在清醒时都不愿意面对这个世界。只有想到文昭,我才有勇气睁开眼睛,可每一次睁眼,都是失望。
我心急如焚,好像一个被与世隔绝的人,活在今生和来世之间,却是生无来路,死无去路。可越是心急,伤好得越慢,虽然从加护病房回到了普通病房,qíng况也是反反复复,大多时候都是昏昏沉沉的任人摆布。
内伤加上外患,让我寸步难行,稍有动作就疼得没法呼吸,偶尔还会咯血,经常是话说不到几句就昏死过去。
我不止一次想,我为什么活着?这么痛苦,又这么难熬,每天过得生不如死,到底有什么意义?可是,老天既然没让我死,我就只能活下去。而且我还没见到文昭,我怎么也要活下去。
等我的状况稍好,能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完整的时候,我已经在普通病房又住了一个月。
我彻底清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护士帮我联系文昭。可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都口径一致地告诉我现在不宜cao劳,也不适合见任何人。就算我再三请求,也无人理睬,更没有人帮我联系我的朋友或者家人。而我也到此时才发现,我所在的这家医院,根本就不在市区。
我到底在哪儿?又是谁把我送到这儿的?自从我住进来之后,除了医生和护士,在我所住的病房区,我甚至没见过其他病人。
最奇怪的是,我是那场车祸的伤者,也是受害者,可是从来没有警察和jiāo通部门的人找我询问那场事故的经过。不知不觉之间,好像整个世界都把我遗忘了。
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刚刚恢复正常思维和语言能力的我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我被软禁了。
时间转眼到了三月初,我在医院住了近两个月,终于可以下chuáng活动。整个新年我都在病chuáng上度过,当我坐在轮椅上,再一次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我对“劫后余生”这个词又有了全新的体会。
随着我身体的好转,我被人从医院转移到了一个更为隐秘的地方。我不知道这里的具体位置,当我的主治医生向他的金主jiāo代病人可以回家休养之后,我一觉醒来,已经被安置在这栋别墅中的一个房间里。
这间房间显然早就被人布置过,等同一个大型的病房兼急救室,医疗设备一应俱全,值班护士在隔壁的房间二十四小时随时候命,就跟那家医院的qíng况一样,她们只负责照顾我的身体,对我的求救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凌靖推着我在花园里晒太阳,北方的三月,冰雪消融,太阳虽然有了暖意,但风还是冷的,真正的chūn寒料峭。我穿得很厚,但很久没活动,难免气血不顺,被风一chuī,腿就刺痛得厉害。
他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盖在我的腿上,“冷了吧?要不我们回去?”
我看着他那张若无其事的脸,第N次很诚恳地对他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这是非法禁锢。凌靖,你是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