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来想走,他却在我转身的那一刻忽然开口道:“小夏,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年参加的那个围棋比赛,总决赛的对手,那个棋院院长的儿子,他姓什么?”
我忽然明白了,回头看着他,“他姓凌,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的一个小堂弟。”
原来如此。“我们比赛的时候,你在现场?”
“是的,你赢得很漂亮,所有的人都以为你不会赢,你却在关键的一局转败为胜。颁奖的时候,我坐在观众席,看着你抱着奖杯对我们微笑,你脸上的光彩迷得我移不开眼睛。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已经印象深刻,可是你不认识我。那年你只有十七岁,我还在美国念大学,要赶回去参加一次重要的考试。我以为一切都来得及,可等我再次回国,你已经退学了。小夏,这是我们第一次错过。”
我看着他,曾经令我迷惘的一切终于清晰,“所以你认识我,当小柔跟你说起我时,你才能对号入座。”
他灼灼的眸子闪闪发亮地看着我,“当我知道你是叶柔的姐姐之后,我一直在等你从南方回来,如果不是发生了那场意外,我们早就认识了。小柔去世之后,我在放她骨灰龛的地方,等了你整整一个月。我一直记得见到你的那一天,你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我以为你会哭,可是你只带走了小柔的骨灰。我躲在暗处看着你,一直看着你离开,我不敢走出来,之后我就回了美国。那年你二十岁,这是我们第二次错过。”
他的眼睛慢慢红了,“小夏,我不是输不起,只是等了太久,错过了太多。你可以恨我,可以质疑我的一切,但是你不能怀疑我对你的感qíng。”
我默默看着他,忽然发现对他说了这么多,都是枉然。有些事,他还是不懂。
看守的警员提醒我时间到了,我最后对他说:“你爱上的只是一个你自以为应该属于你的女人,不是我。你是爱着一个人,可那个人叫凌靖,不是楚夏,也不是叶楠。你最爱的人是你自己,爱得忍受不了半点亏待,半点委屈。别再说你爱我,别再把自己的错误推给意外和命运,也别再说我恨你,就像你自己说的,其实你对我……也没那么重要。”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jiāo谈,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没有见过面,也没有联系过,只是通过旁人的口述得知对方的消息。
时至今日,我可以理解凌靖的不甘心,他以为我们才是彼此命定的那一个,在他一帆风顺的人生中,容不得这小小的差错和不如意。
可人生往往就是如此,偶然相遇的未必就是缘分,刻意而为的也未必不是命运,如果彼此注定无缘,再多的偶遇都是错过。
我走出看守所,回头看了一眼被铁丝网隔断的天空,没有人愿意留在这样的地方,可是外面的世界又好得了多少?
心如荒岛,囚我终老。
文昭靠在车边正在等我,看到我走出来,马上迎了过来。他握住我的手,“小夏……”
我对他说:“我不是楚夏,我是叶楠。”
我们回到那间小公寓,终于,两个人面对着面,将四个月前我就想对他坦白的事实,所有的前因后果,一次都说了清楚。
在我讲述的过程中,文昭一直耐心听着,像一个安静的学生。他一直握着我微微发抖的手,就像那天见到他的母亲,他曾经做过的那样。他用这样的方式给我力量,让我觉得自己不再孤单。
我知道,我对他说的这些事,有些是他不知道的,有些已经有人用另外一种口吻和方式对他说过了。
我不知道在文昭父母的眼中,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机关算尽?yīn险歹毒?
但是很明显,那些似乎对文昭没有任何影响。他看着我的眼神还是那么专注,掌心的温度还是那么炙热,就连对我说话的语气都没有加重半分。
“事qíng就是这样,我妹妹死在你的别墅里,她出事的时候我还在南方。我不相信她是意外死亡,可是我回来得太晚,她的尸体已经化成了灰,法医也盖棺定论。我找不到证据,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为她讨一个说法,所以我找上了你。现在你知道了,从第一次遇到你,我就没安好心。”
文昭看着我,有些困惑地说:“我真的一点都没发觉,小夏,我们在一起四年了,你从来没害过我。”
我无奈地笑了笑,“我没害过你,你真的这么想?你知不知道,最初那段时间,我每天都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忍住,不让自己在枕头下面藏一把刀,在你抱着我的时候,一刀cha进你的脖子。我想过很多方法让你死,在你的水里下毒,弄坏你的刹车,又或者在你别墅的健身室动点手脚,让你被杠铃砸断脖子……更可怕的方法我都想过,只是一直没付诸行动,你不知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