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文昭书房的电脑前,整整一上午说不出话来,我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在耍我。
在南方的时候,我曾经去庙里抽过签。我记得,我当时抽到的签文是“河渠傍路有高低,可叹长途日已西,纵有荣华好时节,直须猴犬换金jī”。
我以为是上上签,谁知道解签人却说,如果问时运,这是一支下下签。他说我一生坎坷,时运不济,曾经有过辉煌,却已经是日薄西山。他看了看我的掌纹,又说我生命线很长,感qíng线却很波折,半生劳苦,半生飘零,一生一世,qíng伤难复。
所以我很早就知道,我没那么容易死。
我在南方的小巷没被人打死,放跑了夏荷没被韩棠砍死,在山上没被凌靖折磨死,在车祸里没被大火烧死,割脉没被自己害死。
我就是一只打不死的小qiáng。可是不会死,并不代表不会受苦、受难、受折磨。如果人真的有前生来世,我想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辈子就是来还债的。
文惠没有对我说实话,也就是说,我的病qíng可能会向两个方向发展,要么就是轻得不需要说,要么就是重得没必要说了。
这么多年,面对那些无力改变的世间种种,我一直告诉自己:要么放下,要么算了,要么舍命一搏,就算什么都做不到,至少不要拿那些事来为难自己。
你不能跟整个世界对抗,就不要去看穿人xing背后的秘密,不要去仇恨,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你要学会握手言和,哪怕明知那不过是“委曲求全”的另一种说法,你也可以用这种消极的乐观来骗骗自己。我以为面对命运,我已经足够谦卑,为什么还是会走到这一步?我想不通。
第八章:韩棠,醒醒吧,结束了
上午一直都在文昭的书房上网发呆,下午就觉得jīng神不济。小保姆问我要不要喝点补血的参汤,我对她说,我什么都不想喝,我只想睡觉。
一个人回到文昭的卧室,他的卧室大得出奇。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回自己的“金窝”,却总是在我的小公寓里待着,房子太大,住久了,人容易抑郁。
这栋别墅我四年前来过很多次,这里什么都没变,唯一改变的,就是卧室露台对面的那片蔷薇花,如今换成了小雏jú。
我把通向露台的落地玻璃窗打开,窗纱放下来,风一chuī,窗纱翻飞得好像鸟儿的翅膀。我面对露台站着,不敢走过去,我总听到一个声音在叫我,好像还有人在跟我说话。
我开始分辨不清,那些声音究竟是我心里的幻觉,还是我在现实中听到的声音,但是我知道,当幻听出现的时候,我的jīng神分裂又严重了。
文昭回来的时候,我正躺在chuáng上看自己包着纱布的左手。
他脱掉外套,坐在chuáng边,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脸,“在想什么?”
我说:“我刚才去你的健身室试了一下,我的左手一点力气都没有。我举不起哑铃,也抬不起杠铃,练其他器械也没力气,只怕以后连沙袋都打不了,我还能练什么?”他揉了揉我的头发,“你还可以游泳、跑步、做瑜伽、打网球,做一些低qiáng度有氧运动。而且医生说了,你的左手以后不是不能用,只是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我撑起身子看着他,“我本来就是细长的体型,只做有氧运动,岂不是要把自己练得像竹竿一样?你过去不是常说,我们的身体是由骨骼、肌ròu、脂肪组成,骨骼是身体的架构,肌ròu就是我们的体型。女孩子要有点肌ròu线条才xing感,前凸后翘才漂亮吗?”
文昭看着我,伸出手来摸我的脸,他的手温暖有力,这是身体健康的人才会有的温度,掌心有薄茧,长时间做器械训练磨出来的。这样的他真让我羡慕,充满力量的身体,蕴含无限的生机和蓬勃的朝气。而我就像一片深秋的残叶,有风一chuī,就落了。
他说:“小夏,你在我眼里什么样子都漂亮,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我只是希望你健康。”
我笑了笑,我相信他说的。
我躺在他的大腿上,有点骄傲地说:“小时候,也有好多人夸我漂亮。真的很奇怪,我一直觉得,小柔长得比我好看。可是从小到大,喜欢我的男孩子却一直比喜欢她的多,我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
文昭顺了顺我的头发,“原来,你从小就是一只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