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上午好不容易捺着xing子送走了一拨,下午居然又来了一拨。
一群人围坐在会议桌边,吵吵嚷嚷,花样百出,想法很多,实用的很少。都说人多好办事,可是不能把太多“有想法”的人放在一起,大家都比着想办法,最后就变成没有办法。
恕一说得没错,他们真的比我们还急。恕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可是在这个敏感的当口,他不好发作。
我是一个女人,家里的男人不在,那些人很清楚这一点,此刻当着我面争吵,就带了点“欺负”的味道。
之前的恭敬是因为韩棠,之后的浮躁轻慢也是因为韩棠。也对,韩棠能回来,我就是受人尊重的“韩夫人”。可韩棠一旦死了,帮会和韩家自有其他人来接管,我又算什么?
我在一片吵嚷声中神思恍惚,甚至有点麻木不仁。
眼前的一切,他们的心qíng,帮内的稳定,韩家的未来,跟我有什么关系?如果连命都没了,跟韩棠还有什么关系?
我只想回去等消息,此刻那个小小的电话就是我唯一的寄托。我心如火烧,一分钟都不愿再挨,却脱不了身,有点茫然地看着会议桌上的烟灰缸,韩棠是一口烟都不会沾的人,我也戒烟多年,家里从来没有这种东西,这是哪儿来的?
我把那个玻璃烟灰缸拿在手中,翻来转去,他们却越吵越厉害,我越听心越躁,手上一用力,咔嚓一声,那个烟灰缸居然被我掰成了两半。
我惊讶地看着那个被齐齐掰断的物件,手指被锋利的玻璃边割了一道口子,血一下就流了出来。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比一般的女人力气大,这是多年器械训练的结果。平时跟韩棠在一起,因为他臂力惊人,显不出我的力气,让我总是忘记这一点。
我是无心之举,整间会议室却因为这点小小的事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我看着那些人,把掰断的烟灰缸放到一边,手上流着血,用最后的耐心说:“吵完了,就回去吧。有消息,我们会派人通知你们。没接到通知,就别再过来了,听你们吵,我烦!”
有人不满,随口说了一句,“我们也是担心韩先生,为他的安危着急。”
我看着他,慢慢开口:“这么多年,我跟他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天天晚上盖一张被子,两个人搂在一起睡觉,你会比我还着急?”
我说完,一群人面面相觑,有些人动了动嘴唇,却一言未发,最后一个接着一个有秩序地离开了。
恕一拿出家里的药箱为我包扎伤口,伤在指尖的位置,好在割得不深。
我抬头望着恕一,低声问:“我刚才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恕一叹气,“没有,做得很好。他们今天太过分了,是我没保护好你。”
我摇头,“我不怕,下次他们再这样,我直接赶他们出去。他们要是不听,我就把他们扔出去。他们不敢跟我动手,就算真的动手,我一个人就能灭了他们。”
恕一笑了,为我消完毒,开始上药,“我过去的小堂嫂又回来了,堂哥忽然发生这么大的事,我看你整个人都慌了,真担心你挺不住。”
我看着自己的手指,被恕一包得像根冰棒,喃喃地说:“以前觉得,人最大的恐惧就是绝望。这一会儿才明白,其实最大的恐惧,是在希望中一点一点绝望,这种感觉就像被人凌迟。可灾难不会因为你恐惧、害怕、担忧、焦灼、愤怒……就远离你。逃避、恐慌都不是办法,问题来了就要面对。退一步说,你堂哥如果真的回不来了,我总得撑下去。”
恕一看了看我,轻道:“小夏,你没发现,你越来越像堂哥吗?说话的方式,思维的模式,看人的表qíng,越来越像。”
我微微一怔,摇头苦笑,“如果真的像,今天就不会被他们那样欺负。我刚才坐在那儿,心里还在想,你堂哥教过我,占理的时候别露怯,撒谎也要理直气壮,只有这样才能镇住场面。我没他的道行,要是你堂哥坐在那儿,都不用说话,皱一皱眉毛,那些人只怕吓得连话都不敢说。可又一想,如果他在,怎么会轮到我坐在那儿?咱们又怎么会遭遇这些?”
恕一只叹气没说话,我想起了什么,又对他说:“恕一,你觉不觉得他们今天的态度有点反常?昨天还一个个和蔼恭谨,怎么今天忽然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