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不愿意看到那个女人,可是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是她无法逃避的劫数。
意外的是,唐晚并不像传言那般咄咄bī人,也不像夏荷所想的那般嚣张跋扈,反而像所有抢了别人丈夫的女人一样,在原配面前如同一个偷了东西的贼,蝇营狗苟,唯唯诺诺。
这种心理上的优越感,曾经一度让夏荷舒服了不少。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一个人看着chuáng头清凉如水的月光,心中无恨,已经恨不动了,她只是觉得凉,彻骨的凉。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唐晚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夏荷在花园里一个人望着远方的天空发呆,唐晚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将一双手轻轻贴在她冰凉的手上,温柔地说:“你不用担心我会抢走他,我只想在他身边把孩子生下来,生完我就会走。韩棠已经对我说过了,他爱的人不是我,我们早就过去了,他现在心里只有你。”
夏荷怔怔地看着这个几乎夺走自己一切的女人,她的笑容是那么真实,让她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女人是否真如传说,是一个说一不二、有仇必报的烈xing女子?
唐晚试着坐起来,却不知道触动了那里,疼得“哎呀”一声。坐在一边的夏荷下意识地扶住了她,唐晚对她露出感激的笑容,表qíng有些痛苦,“你能不能扶我到下面的水池边坐坐,这里地势高,风太大了。”
夏荷终究是心软的女人,扶着虚弱的qíng敌沿阶而下。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刚迈下第一个台阶,唐晚就推开那双搀扶她的手,像一个失去支撑的木偶,从陡峭的台阶上滚了下去。
唐晚,这个像风一样任xing刚烈的女子,挺着肚子摔落在冷硬的水泥地上,如同一只破裂的皮球,地上马上涌出一滩血,很快,就将她的裙摆泅透了。
夏荷呆站在高高的平台上,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双眼被迷雾一般的血色浸染,仿佛乌云压顶,遮天蔽日。
她的噩梦,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
唐晚捡回了一条命,可是孩子却无法保住。这件事震动了两大家族,唐家要求韩家必须给他们一个jiāo代,一定要严惩凶手,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去迫害一个孕妇,实在天理难容。
而他们嘴里那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向所有人一遍一遍地解释,慌乱地,毫无章法地,“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做过,是她自己滚下去的,你们相信我……”
得到却是他们不信任的目光,凉薄的眼神和鄙视的神qíng。
是啊,那么高的楼梯,已经怀胎五个月的孕妇,她自己滚下去?除非她不想活了。
所有的人都会这么想,这是常理。而唐晚,这个jīng明gān练、宁为玉碎的女人,她就是豁出了一切也要毁掉夏荷的幸福,尽管她从来就没有对不起她。
韩老太太哭得老泪纵横,一再说这是作孽,好好的一个孩子,已经成型了,说没就没了。
韩棠的父亲长吁短叹,直说必须给唐家一个jiāo代,否则一场gān戈难以平息。
筋疲力尽的夏荷跌坐在沙发上,用哭得红肿gān涸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丈夫,他是她最后的希望。然而他却坐在那里,神色憔悴地对她说:“她已经答应了,生了孩子就会走。你怎么就容不下一个孩子?”
她亲密无间的丈夫,成了将她压入深渊的最后一根稻糙。
江湖规矩,杀人偿命。唐家要求夏荷三刀六dòng,以眼还眼、以命抵命。韩棠极力反对,说那不过是个刚刚成形的胚胎,而且夏荷并不是帮派中人,又是个柔弱的女人,怎么说也该网开一面。
最后两家谈判的结果是,唐家要夏荷的一只手,那只将他们龙头的独生女推下楼梯,杀人见血的手。
韩棠看着呆坐在chuáng头的夏荷,平静地对她说,会在行刑之前给她打上麻药,尽量让她少受些苦。虽然她以后的生活会有些不便,再也无法弹钢琴,但他依然会疼她爱她,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
他在可怜她吗?虽然她可恶,但也很可怜。所以他高风亮节,不予计较?
夏荷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可是噩梦接种而来,她已经哭不出来,甚至丧失了正常人的反应。她不知道自己置身的是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真实的世界应该是黑白分明的,是非对错都该有个正常的公断,该由法律和公理来做最后的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