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用力很用力地点头,好像我的动作越用力,凌靖的话就越容易成真一样。
他穿好自己的外套,弯下腰看着我,“小夏,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
我又用力地点点头,像个听话的小女孩。眼前这个男人,他此刻就是我全部的信仰。因为他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有希望。
凌靖走了之后,我迷迷糊糊地躺在chuáng上,不知过了多久,听到窗外有猛烈的风声,睁开眼睛,看到铅灰色的乌云从天边翻滚而来,好像快下雨了。
我又闭上眼睛,梦中已经没有陡峭的悬崖,没有漆黑的峭壁,没有狰狞的乌云,没有扭曲无尽的深渊,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血红。
我知道,那是夏荷眼里流出的血。
她仿佛还是初见时的样子,好像一朵独自盛开的青莲,细细的枝gān,柔嫩的花瓣,静静地在风中招展,那张gān净的清水脸,眉目疏浅如初,单薄的身体,被一身黑衣的俊挺男子拥在怀里,远而静地望着我。
只是这一次,她的眼中再无恐惧,她的腮边流下红色的血水,笑着对我说:“小夏,你说过,我们不能让那些伤害我们的人为所yù为。你看,我做到了,我再也不用看到他了。”
我却在梦里哭了,夏荷,这不该是你的结局。
“小夏,醒醒,醒醒……”
有人在叫我,我慢慢睁开眼睛,透过朦胧的视线,看到湿漉漉的凌靖坐在我身边,他的样子有点láng狈,细碎的黑发粘在额前,上衣湿了一大片。
“你做恶梦了?”他的手指在我的眼角轻轻划了一下。
我坐了起来,答非所问地说:“你怎么淋湿了?”
“车上没有伞,外面雨下的很大,从车库走到门口就变成这样了。”他用手划了划自己额前的水珠。
我转过脸,看到天已经黑透了,窗外浓云密布,大雨倾盆。
“你先去换换衣服吧,这样容易着凉。”
他点点头,站起来,走到门口又转过来对我说:“小夏,我在医院看到她了,医院抢救很及时,她用的力气不大,眼球保住了。可是刺伤了角膜,韩棠打算等她病qíng稳定之后,就送她到美国去做进一步治疗。医生说,那只眼睛的视力只怕恢复不到原来的水平,但是不至于完全失明,你可以放心了。”
我愣了一下,有点木讷地说:“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看了看我,又说:“韩棠已经答应,等她眼睛治好之后,他们就办离婚手续。小夏,她赢了。”
我苦笑一声,是的,她赢了,却是惨胜如败。
如果这是一场战役,赢的人如此惨烈,败的人如此悲壮,所以根本没有赢家,大家都输了。
“还有,小夏,韩棠让我带句话给你。他说,他终于明白,这些年自己都做了什么。而这两年,你又为夏荷做了什么。他将自己心爱的女人bī到了一条绝路上,你却在绝境之中给她找了另外一条出路。他感谢你为夏荷做的一切,作为一个朋友,你让他感动。作为一个男人,你让他感到惭愧。”
凌靖叹了口气,又说:“我想,他心里对你也是有愧的。但是比起一万句对不起,也不如这两句话来得实惠,你说是不是?”
我抬起头看着他,“凌靖,他的愧疚一钱不值。夏荷的手不会长出来,她的眼睛也不会完好如初,她受过的苦没人弥补得了。但是韩棠依旧是韩棠,他什么都没变。”
凌靖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笃定一笑,“谁说他什么都没变?夏荷对他来说,终究还是成了那个鲜血淋漓又无法遗忘的‘存在’,他人生最灰暗的一段记忆。小夏,你说得对,他下半辈子不会再睡一个安稳觉,他永远都不会幸福了。”
我无意识地翻动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咳嗽了几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对面刚洗过澡,头发还没gān就急着做晚餐给我吃的男人,放下刀叉,颇为无奈地看着我,“真的这么难吃吗?好好的一盘蔬菜沙拉,都被快被你搅烂了,也没见你吃几口。”
我放下水杯,有点抱歉地说:“没有,你的厨艺是大师级的。东西很好吃,是我自己没胃口。”
凌靖叹了口气,“小夏,他们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可我们还要过自己的日子。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你什么都没吃过。你再不吃东西,就该成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