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了个什么样的说法?”
“我用酒瓶打破了自己的头,然后又进了一次医院,就这样,一切都扯平了。”
凌靖又是一阵沉默,美酒在怀,仿佛也没了胃口。
其实我不太喜欢跟他聊这样的话题。毕竟,糙根有糙根的生活,象牙塔有象牙塔的美好。在我的潜意识里,这两个世界还是在自己的圈子里各自jīng彩,不要有太多的jiāo集比较好。
你能想象将一只漂亮的孔雀,放在啸啸嚎叫的láng窝里吗?那该是多么惨烈的景象?
但是我能理解,凌靖这个站在象牙塔尖的公子哥,对于底层生活的好奇心,就像最初遇到楚夏的文昭,从没见识过,一切都很新鲜。
我对他说:“其实没你想的那么惨,有规则可循就是好事。只要在那个界定的范围之内,你欠了什么就还什么,做错了什么就认什么,一切都很简单。我们不怕人家明刀明枪的来,怕的是背后的冷刀子。尤其是夏荷遇到的那种,被自己最相信的人出卖,那才是最致命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今天在医院看到韩棠,我心里挺难受的。他平时那么跋扈的一个人,当时就像变了一个人,手里一直拿着一块手绢,应该是当时用来给夏荷包眼睛的。上面血迹斑斑,他就那么一直看着,那种眼神让人看得心里发毛。我当时就在想,如果他不这么苦苦相bī,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想起这两个人惨烈的结局,我心里也是一阵难受,对着窗外的雨幕叹道:“其实我知道,韩棠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起码他还会爱人,懂得爱人就是还有人qíng味。他是一个自私的人,我也不认为在夏荷的事qíng上他做得有多对,可换个角度想,他也有他的身不由己。这两年,我也对夏荷说过,换你在他的位置上,你该怎么做?带着爱人远走高飞?还是为了一个女人让两帮人血流成河?谁没有妻儿老小?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谁的血就该白流?他也不可能顶替你,他是对不起你,可是他对得起自己的兄弟,对得起自己的家族。有时候对与错、清和浊的界限不是那么分明的。算起来,都是一笔糊涂账。所以谁也别去为难谁,再复杂的道理也不过是‘放开’二字,其他的都没有意义。”
凌靖笑了,“那你下午又骂他骂得那么狠?我估计他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一定会想起你说的那些话。”
我觉得头有点晕,迷迷糊糊地看着他,“谁让他是婚姻的出轨者?他答应了要照顾夏荷一辈子,就该在她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就算不能挺身而出,至少要把问题跟她说清楚。不能因为无法面对,就让夏荷一个人承担所有压力。一个弱女子,身体残缺已经够可怜,jīng神上还要受摧残,这件事韩棠做得太自私。他一个大男人,承诺了就该做到,不然还要承诺gān什么呢?”
凌靖似乎真的喝高了,迷迷糊糊地看着我,“小夏,承诺是什么?”
承诺?承诺是不能退缩的勇气。
我心里想到了,嘴上却说不出来。因为这个城市每天都在变,我们的生活也在变。可是变得最快的,还是我们自己。
每个人在涉世不深都有过初生牛犊的勇敢,但是现实会将你的牛角掰断,让你知道什么是痛,痛了你就会害怕,怕了就会懂得退缩和妥协。
你就会明白,生活就是一滩无厘头的狗血,有着你厌恶却无法逃避的一切,勇敢不过是一瞬之间的无知和莽撞,趋利避害才是人的本能和天xing。
我们边喝边聊天,两个人的qíng绪似乎都不太好,需要借助酒jīng来宣泄点什么。结果就是越喝越多,等我发现的时候,我们已经喝了四瓶红酒,还有一瓶我叫不上名字的高度洋酒。
真的多了……这是那天晚上我最后的,还算比较清醒的意识。
在那之后,我只记得整个人都变得迷迷糊糊的,脑子醉成了一团浆糊,好像说了很多醉话,乱七八糟,毫无章法。
我记得自己好像对凌靖说,我们每个人都背着自己的地狱,就像乌guī背着自己的壳。心里的纠葛,解得开是结,解不开,就是劫。别说是凡人,有人说玉皇大帝十二万年也会遇到一个瓶颈,那是神仙的劫数,成仙成魔,全看你渡不渡得过。
凌靖问我,“那你呢?小夏,你渡过了吗?”
我将脸埋在双膝之间,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隐隐约约听到他这么问,于是抬起头,看了看yīn云密布的天空,喃喃道:“我不想当那个渡不过的人。可是,有些事我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