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喝gān的酒杯扔在地毯上,手掌揉着自己的太阳xué,也是昏昏沉沉的样子,“你看不明白韩棠?”
我摇头而笑,笑声里有几分酒醉的轻佻,“他?不用再看了。他这样的男人,已经看得够多了。”
凌靖也比我好不了多少,脸色cháo红,身子半瘫在地毯上,语无伦次地问:“那你看不懂什么?人心?”
我站起来,歪倒在chuáng上,用最后的力气说:“人心?不想再看了,没我们想得那么好,也没那么坏。”
人心只是凉,就像三伏天喝了一大杯冰水,从喉咙一下凉到心里;就像孤独地站在雨中,看着路过人冷漠的目光;就像一个人躺在小巷的血泊中,望着远方的血色残阳;就像你身边的亲人一个一个死去,留下整个天地的苍茫。
只是凉,只是凉……
我感觉好像有人从身后抱住了我,呼吸里带着酒的醇香,可又像是我的错觉。酒jīng让我某些神经异常麻痹,某些神经又异常敏感。
是幻觉?是真实?我分辨不清了。
我听到有人在对我说话,可就连那声音都似远还近,带着瓮瓮的回响,好像近在耳边,又好像飘在天上。
“那你看不懂什么?”那个声音在问。
我看不懂的……是这个世界。
我真的醉了,脸贴着柔软的枕套,陷入梦境前,却还在呢喃着连自己都听不懂的醉话,“或许我们的子孙后代能看得懂……这人间,这世道,公平不应该只是一个梦想,他们应该比我们活得明白……”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回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我曾经想过,我到底应该怪谁?
如果不是韩棠来找我的麻烦,让我受伤,我不会跟着凌靖上山。如果那时候文昭多看我一眼,多问我一句,我可能也不会在心力jiāo瘁的qíng况下跟着凌靖走。
后来仔细想了想,或许我谁都不该怨,最该怨的,是我自己。
一个在社会上混了那么久的女人,在那么暧昧的时刻,居然对一个异xing一点警惕都没有。究竟是他太善于伪装?还是我太大意?又或者是太多的问题碰到了一起,让我目不暇接,也根本分不出心思去斟酌和警惕。
可是在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在一片燥热的空气中,在这个男人脱光我的衣服,试图进入我的身体之前,我却清楚地记得,虽然当时的我浑身无力,声音微弱,也明确地向他表达过,我不愿意。
我以为就算他喝醉了,可最起码的理xing和良知还在。我以为他会放开我,可是他没有。
然后,在我极不qíng愿的qíng况下,一切都发生了。
那场雨,一直下到第二天下午也没有停。不但没停,反而越下越烈,铅灰色的天空偶尔划过一道闪电,如同一把利剑刺透了浓密的乌云。
我随着雷声一颤,好像被它瞬间击中,过了没多久,大雨倾盆,呼啸的风声夹杂着急促的雨滴,狂躁地拍打着落地窗。露台上的凉椅好像巨làng上的一叶小舟,被风chuī偏了位置。
外面的天空一片乌黑,风大雨急,这间卧室却是门窗紧闭,烦闷燥热,仿佛连空气都是静止的。闻不到雨水和泥土的味道,只有地毯上红酒的芬芳和满满的yù望气息。
我下意识地揪了揪围在胸前的薄被,可是被子下的身体不着寸缕,再怎么拉也是无济于事,掩盖不住胸口的红紫和心里的惶然……还有说不出的恐惧。
门开了……
我拉着被子向后缩了一下,进来的人一手擎着托盘,一只手放在门把上,停了几秒钟,就随手关上了门。
他将托盘放在chuáng头柜上,里面有牛奶,面包,火腿jī蛋,还有一小瓶绿色的药膏。
我看着自己的手,两只手腕处都有一圈明显的红痕,就像被人戴上了一副红色的手铐。我低着头,他没有说话,沉默地坐在chuáng边,刚洗过澡的样子,头发还是湿的,细碎的短发遮住了眼睛。
我们就这样坐着,仿佛都没有话想说,持之以恒的静默和屋子里闷热的空气,让人感到窒息。
“小夏……”
“我想下山……”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我们看着彼此,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他的眼睛就像一汪潭水,初看清澈,此刻却看不到底。
我低下头,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但还是坚定地说:“我想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