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着不成调的“寂寞寂寞就好……”,胸口有些发闷,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小小的蚂蚁,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愈渐浓重的黑夜,且轻而易举地就被尘土所掩埋。
以至于很多年后,顾淮南回想起初遇程今夕时的景象,还是忍不住会心一笑。灰头土脸地像只毛都没有捋顺的小狗,一副可怜兮兮被众人抛弃的模样。
碍于少女怀chūn的自尊心,更碍于饱读诗书理论却从未得到实践,程今夕对这个有悖一切小言主人公相遇的相遇分外嫌弃。
不过更叫她嫌弃的是,顾淮南这斯居然会对此耿耿于怀,每每往事重提,他总是笑得一脸山花烂漫,让人恨不得在他好看的脖子上打个不怎么好看的蝴蝶结。
可程今夕差点就忘了,如果当年没有顾淮南对她伸出了“友爱”之手,恐怕她早已客死他乡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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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今夕从chuáng上醒过来,大脑在刹那间犹如当机的显示屏飘满了雪花。
头顶上悬挂着的盐水瓶在呼啦啦旋转的风扇下摇摇yù坠,身边不远放着一个锈迹斑斑的氧气瓶,被子随意地掖在了她的臂膀下,湿漉漉的,有种说不出的黏腻感。
程今夕盯着正中浅huáng色不明污渍,足足一分钟说不出话,胃里像是生吞了一只绿头苍蝇那么难受。
顾淮南拎着热水瓶走进病房的时候,程今夕的脑子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运作。
她直剌剌地看向眼前这个有些眼熟的男人,努力回想着她在失去意识前所发生的事。
可直到想得脑仁都疼了,却依旧难以将他和她,还有这个由破砖烂瓦堆砌出来的简陋小诊所联系起来。
“你醒了。”
明知他也不是在问她,不过是个陈述句,程今夕还是“嗯”一声,然后有些尴尬地避开目光,“是你把我送到这里来的?”
顾淮南微微笑,顺手给她倒了杯热水放到chuáng头柜上,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刚才你晕倒,这里是最近的诊所,如果你还是觉得不舒服,打完针我再送你去医院。”
原来是他在路边捡到了她,啊不,是拯救了她。
“不,不用了,我没事了,谢谢你啊。”程今夕有些赧然,作势要抬手,哪知牵扯到了手背的针头,痛得她“嘶”了一声。
“别乱动。”顾淮南半蹲下身子,轻轻摁住她的手,深色的瞳仁不偏不倚地撞进她的眼里,“不过举手之劳。”
程今夕感受着陌生男子手掌传来的陌生温度,怔了怔,有些晃神。
不得不承认,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除了有一张漂亮的脸蛋之外,还有一双极其漂亮的手,十指白皙纤长,骨ròu匀称,粉白的指甲被修得很短,gān净的没有一点毛刺。
置身娱乐圈的男女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外貌控,程今夕也不例外,尤其是当她身边有一个优秀如段从这样的男人,从小耳濡目染,眼光更是尤为毒辣。
这个男人的穿着看似简单,缀着墨兰珐琅扣子的白衬衫,以及毫不繁复的浅灰色棉麻修身裤。可它们无一不是细节完美,剪裁jīng良,甚至每一条看不见的fèng线都被熨烫的极为妥贴。
好看的男人不少,但气质这个东西就像埋在泥土里终年不见天日的珍酿,绝非一朝一夕可以炼成。
不张扬,不浮夸,没有咄咄bī人的气势,也没有一眼就能震慑旁人的攻击xing,可并不代表他不优秀。相反的,眉目淡定,神色从容,却总散发这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叫人即使不看他,也难以忽视他。
常言道“三代出贵族”,程今夕看得出,这是一个养尊处优且教养极好的男人。
程今夕的指骨微微一动,手背的温度不着痕迹地撤走,她有些不自在地笑了,“还没问先生叫什么名字?”
他答,“顾淮南。”
很好听的声音,圆润而低沉,像是山涧淌过的水,没有一丝褶皱。
“淮南,淮河之滨,可我听你口音,却像是北方人。”
“也不算是,”顾淮南不置可否,淡淡说道,“不过,我的父母结缘淮南。”
程今夕好奇,“顾先生也是来西藏旅游的?”
“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真是奇怪的男人,“一个人?”她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