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熬的一天是期末的前一周,屋子里的暖气供应不足,屋子里能勉qiáng保持零度以上就很难的了。有的时候她会跟杨明菲挤一挤,但两个人睡姿都不太好,一个多动一个眠浅,在狭小的单人chuáng挤了一晚上后谁都受不了谁,还是分开了。
这个时侯,收到行李的包裹简直就是救了她的命。两只大箱子,她一个人压根就拿不动,还是祝明帮她从邮局拿回住处的。地方太偏僻,没有快递,只有邮局了。
杨明菲缩在屋子里,一边改作业一边凑过头来看了看箱子上的标签,念出来:“郑宪文。”
孟缇“嗯”了一声。
自她来北疆这半年,从来也没有主动联系以前的人。而所有人都跟约好了一样也不联系她,这还是第一次郑宪文主动给她寄东西。除了两件她没有办法带走的旧衣服,剩下的都是簇新的保暖内衣毛衣大衣,都是在这个西北之地见不到的漂亮衣服,还有一chuáng厚厚的电褥子。
“想得很周到,尺码也很合适,”杨明菲啧啧两声后笑了,“不愧是青梅竹马。”
孟缇扶额。郑宪文对她一直很周到,审美和品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尤其是一件米色的半长大衣,做工细致,丝绒面料的触感,杨明菲试穿了一下,漂亮得简直耀眼,让人挪不开眼睛。一穿就舍不得脱下来。她不是不喜欢漂亮衣服,但到了北疆,终日普普通通习惯了,知道肯定穿不出去。
把两只箱子塞在chuáng底,她给郑宪文打了个电话,诚挚地道谢。
郑宪文说:“还喜欢吗?我估摸着给你买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合身。”
她有很久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此时听到,还是一样的悦耳,带着年轻男人特有的低沉和节奏。
“很合身。谢谢你记挂着,郑大哥。”
顿了片刻后,郑宪文问她:“你声音不对,感冒了?我猜那边很冷。”
“很冷是真的,但是我没感冒,”孟缇说,“刚刚才下课,上课的时候声音太大了。”
郑宪文轻笑问她:“学生听话吗?”
“很听话的。”
“当老师的感觉怎么样?”
孟缇“哈哈“一笑,“很有成就感的。”
“晒黑了没有?”
“大概是黑了一点……”
两人于是在电话里聊着家常,都绝口不提这半年的不联系。郑宪文忽然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才说:“阿缇,我还以为你会把衣服寄回来,看都不看一眼。”
“不会的,郑大哥,谢谢你想得周到。”孟缇苦笑,“我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这样不知分寸,这么多年你照顾我,都不是假的。”
“我不知道你想起了多少……但我宁可你骂我们一顿。”
孟缇没吭声。她大脑的思路里,没有存放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过年回来吗?”
孟缇哑然了片刻,想到那个千万里之外的“家”,那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她想起那些郁郁葱葱的树木和安静的林荫道,午后cháo湿而清慡的风;她想起那间小巧jīng致的书房,想起她的扬琴是不是积了很多灰尘……可惜都不是她的,回去什么地方她也不知道。
“不回来了。”
“孟缇。”
他很少直呼他姓名,孟缇肃然一惊,脊背一麻,下意识规规矩矩“嗯”了一声。
“我很想你。”
郑宪文可能是真的想她,不论起因是不是因为砸破她的头,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再没有感qíng也有了感qíng。
孟缇心里煎熬,费力而艰辛地回答:“郑大哥,对不起。我还是没办法。”
这话听得郑宪文苦笑,心结不是那么容易打开的。
“阿缇,”他说,“你记住,我等你回来。”
期末考试和一月份终于来临,忙碌了一个学期后,学生们和老师们都等待着这个难得的假期。孟缇不是班主任,但恰好初一的班主任徐老师不耐严寒卧病在chuáng一个星期,她就负担起大部分的事qíng——组织复习,答疑,监督早自习和晨跑,跟学生家长谈话等等。
她有点体会那种“两眼一睁,忙到熄灯”的感觉。孟缇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吃过任何苦,就像蒋也夫说的那样“养尊处优”。不过她xing格也好qiáng,做事认真,需要出八分力气她非要使出十分力气,很快的,不论是身体还是jīng神上都疲惫起来。人在压力和忙碌中,也就往往不会顾及到自己的身体,好容易等期末考试结束,头顶的大石顿时消失,她一个不注意,则患上了重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