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轻轻叹了一声。
我揽住大哥的胳膊,想把身上的能量都传递到他哪里。
海边的夜晚,呼吸声居然大过了海làng,清晰可闻。沈钦言身体一震,慢慢转过身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直觉应该把自己藏起来——但早就来不及了。矮小的灌木丛实在挡不住我和大哥两个成年人。
他的身形凝滞了三秒钟,然后大跨步朝我们走过来。
他哑着嗓子问我和大哥:“阿梨,大哥,你们都听到了吗?”
我手忙脚乱,结结巴巴地说:“钦……钦言,我不是想要跟踪你,因为姚伯父给我们打电话说姚姐姐失踪了,我们怕她做傻事,所……所以才找到这里。”
她摇摇头,“不,没关系。”
他转向大哥,摊开手心,那是张存储卡。他一语不发地掰断了存储卡,扔在了地上。起初我没想明白这是什么,看到他这个动作,终于明白了这大概是屋子里的摄像器材的存储卡。这个过程中,他和大哥一句话都没说。
大哥一句话都没说,只挥了挥衣袖,抬脚走进了度假小屋。
沈钦言伸手抱住了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很想哭——在沈钦言面前,我哭过三次。前两次是因为委屈和辛酸,这次——我也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想哭。
我哑着嗓子说:“知道真相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沈钦言牵着我的手,走向小屋前角落里的汽车,“我们回家。”
“可是,我担心我大哥……”
“我们去车里等他们出来。”
秋天的夜晚也很冷了,沈钦言打开了暖气,在我说话之前,先开了口。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多少?”
“……差不多都听到了。”
他握住我的手,“我从来也不喜欢姚遥。”
“我十七岁时,姚遥十五岁,她意外怀孕了,流产时背熟人撞见,她吓坏了,就告诉我母亲和继父,说我qiángbào了她,孩子的父亲是我,她为了不破坏家庭团结,一直忍受着。”
“你继父相信了她?”
沈钦言沉默了半响,“嗯。我当时不明白为什么继父和母亲都宁可相信她而不是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这么多年,我正如她所说,觉得自己无辜而青白。”他低声说,“现在被姚遥当头棒喝,才知道,我也有错。排斥是相互的,是一种你能想到的最糟糕的恶xing循环。我讨厌姚家所有人,讨厌我母亲改嫁,打心眼里讨厌他们。他们自然也讨厌我。我从未给过姚家人一个好脸色,而姚遥却快快乐乐地叫我母亲‘妈妈’,我的憎恨就像岩石那样露在地表,冷漠日复一日地积累着,厌恶年复一年地增加……最后爆发出来,足以摧毁一个家庭。”
我想,我能理解这种qíng绪。
他就像《众里寻他》里的那位心理医生,被困在记忆中的城市,孤独地守着那唯一的真实,并且永远难以释怀。
“下午的时候,我本以为你大哥和她已经分手了,我的顾虑就小很多。所以想带你去和姚瑶对质,让你从她那里知道真相——我自己的辩白未免太无力了。可后来我看到她和你大哥一起出现……”
我点点头,把下午发生的乱糟糟的一幕的前因后果联系了起来。
沈钦言以为姚瑶和大哥又和好了,因为不想影响我和大哥,因此忍而不发,恰好姚瑶晕倒了,质问显然不可能持续下去;而姚瑶本来就紧张,看到沈钦言出现在病房,顾虑到大哥在场,害怕他揭穿当年的事qíng,因此gān脆裝晕。
“我知道她是裝晕,于是给她发了信息约她今晚在这里单独见面。我们总要谈清楚。年轻的时候,出于义愤而出走,却没想到,这一出走,在我继父和母亲看来,和畏罪潜逃无异。我不能再被误会十年。”
他说得对,人生中根本没有几个十年。
“我……我不知道怎么说,”我握住他的手,“那不是你的错,是姚姐姐的错……但是……”
“什么?”
我低声说:“我觉得姚姐姐已经改了,勒索的事qíng,真的不是她让郭毅做的。还有,郭毅已经不能再勒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