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入戏_作者:韩小歌(194)

  我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里泄露的讯息,终于忍不住转身:“什么意思?你说说明白。”

  “那天拍雨戏的时候是他叫我来照顾你的!他说你的助理不在,叫我帮帮忙!”她也激动起来,几乎是直着嗓子喊:“酒也是他让我拿来的!还叫我不要告诉你,说怕你不好意思!”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现场的。胸口忽然闷得厉害,我只能随手打开一扇门走进去,在满屋的纸盒和道具假人中坐了足足两个小时。走出来的时候,除了需要解释自己为什么迟到以外,没有任何人看出我的异常。

  我不会再哭了。自从上次试镜因为qíng绪崩溃而失去机会,我就决定了不会再让自己被qíng绪困扰。

  可是我忘记了一条叫做“能量守恒”的定律,那些流不出的眼泪、那些不能表达的痛楚、这种种凶猛的感触终于结成了心头的茧,一层层包裹着、挤压着、甚至狠掐着我的心脏,让我终日不得安生。

  比如说这一刻,qiáng烈的酒劲终于开始温暖我的身体,却温暖不了我那颗gān燥的,结着硬痂的心。我失神地望着天台下这座灰蒙蒙的城市,听说他也在这里,可空气里却丝毫找不到他的痕迹。

  晚上他们约了一起去喝酒,我称病一个人留在了宾馆。

  病了么?也许吧。我望着镜中卸妆后苍白无神的脸,发现自己早已病入膏肓。

  便利的是宾馆里的网络很不错,而更便利的是,作为一家正在努力承接业务的音乐工作室,在网上搜到其信息和地址并不是难事。

  因为语言不通,我在离目的地似乎还有一段距离时就被放了下来。并非闹市区的深夜街头略显冷清,两侧的行道树被呼啸的冷风挑衅得直不起腰来;偶有约会归来的小qíng侣搓着手一路小跑地经过,女孩的短裙与绒毛靴间那一大段露着的腿,真真让我暗自感叹勇气可嘉。并不觉勾起白天冷到抽筋的惨烈记忆,可思绪就像是依着轨道设置过,一到寒冷这个点,便一定会通往记忆中的那个冰雨夜。

  那天真的很冷,只有他的双手和胸膛是暖的。我从不愿依靠任何人,但那天是例外。

  脸颊忽然有一点湿——下雨了?可为什么如此悄无声息?

  我仰起头,看见从天而降的无数雪白绒毛,它们像箭一般急急刺入我眼里,却在来临的那一刻,消弭于无形。

  我伸手接下几颗,还没看清,已然化作蒸腾的水汽。

  那对小qíng侣兴奋地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嬉笑打闹着渐行渐远。我拢了拢围脖,把冻僵了的双手放在唇边,呵出的白气在路灯映照下飞速翻涌,氤氲了前方不远处的一抹踉跄身影——

  可是,这个身影为什么会那么熟悉?

  我加快步调拉近了和他的距离,却谨慎地放轻了脚步,那人似乎喝醉了,走路都没法走成一条直线,没几步就歪到了一棵行道树边。他撑着树垂着头站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我知道不太可能这么巧,可越近,我的感觉就越明显……

  他忽然停住脚步,右手企图找什么,可惜实在是不太清醒,手cha了好几次了都cha不进兜里,好不容易似乎摸到了他想要的,口袋里的钥匙和硬币却乒呤乓啷地撒了一地。他下意识地骂了句粗话,弯下腰毫无准头地去捡——

  我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因为他骂的那句是中文,而他的声音,我更是想忘也忘不了。

  我赶紧扯了扯围脖,把脸埋进去一半,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不安还是狂喜,我的脚步居然也在打着飘。

  我赶紧拉住一个趔趄快要摔倒的他,并在他困惑地看过来时猛地低下头,然后埋头帮他捡硬币和钥匙。

  “ありがとう……”他口齿含糊地对我说着日文,大约是把我当做了本地人。我想他确实喝了不少酒,因为只是这浅浅一张嘴,我就已经嗅到了极其浓烈的酒气。

  我不声不响地捡完,埋着头扶他往前走。其实他只要还有半份清醒,就该意识到一个路人怎么可能在没有询问的前提下知晓他的住址——所以我想,他还真是醉得厉害了。

  他越走越糊涂,整个人的体重都几乎完全压在我身上。我咬牙撑着,好几次差点被他压倒在地。而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路程中,我也曾怀疑自己有没有可能认错,可当我用他的钥匙打开那扇门时,头顶的门牌号明晃晃的向我揭露了这个,让我不知该高兴还是恐惧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