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霖说:“你看我们的术语,TDP功耗、二级缓存容量,多清楚,多明白。”
“就是。”秦渭附和,“我们的术语也好听啊,‘债券凸xing’、‘对冲比例’,比你那些前啊后啊新啊旧啊的qiáng太多了。”
“可不是。你以为新马旧马就能镇住我们?哼,门都没有。”苏东霖道,“我怀疑季老师会不会解二元一次方程。”
彩虹双眼望天,气极反笑,甩给他们一个大大的白眼:“两位慢走,晚安不送。”
回到宾馆的接待室,彩虹向服务生打听季篁的工作时间。
“季师傅十一点下班,现在还有两个小时。小姐您真要等这么久?里面有点忙,有什么事我可以带个话的。”服务生的回答很热qíng。
季师傅?
彩虹愣了愣,一时间还不习惯这个称谓:“没事没事,别打扰他工作。我坐在这里看会儿杂志就好。”
话最终还是传了进去,过了一个小时季篁就出来了,换了平日的衣服。看得出他临时洗了把脸,额上的头发湿漉漉的。
“Hi,彩虹,”他的声音很从容,“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实在是脱不开身。——有事找我?”
“嗯,不是急事,你不是十一点下班吗?”
“现在不忙了,我跟经理打了招呼,让我的副手顶一下。”说罢,和她一起走出大门,季篁从包里拿出一个便当盒,“你还饿吗?”
“实话说,你们的西餐真是吃不饱……”
“谁让你点法国菜?”
彩虹打开饭盒,那菜看上去花花绿绿,光怪陆离,样子很是诱人。吃一口,糯软苏松,美味异常。可惜这也是法式的,量不多,三口两口就吃光了。
“味道好吗?”季篁问道。
“真好吃。”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这是什么菜?下次再来我一定要点。”
“Ratatouille。”
“Rata-touille?”彩虹眨眨眼,“就是《料理鼠王》里的那道菜?”
“对,其实是传统的法国菜。”
“你做的?”
“嗯。”
“天啊,”彩虹惊呼,“我不该扔你的白水jī——别看它没看相,说不定很好吃呢。”
“不一定,我的口味很淡。”他为她举起了伞,“我叫出租送你回去吧。”
“不不,雨不大,走回去就可以了。”
“对了,还没问你究竟找我有什么事。”他忽然想起来。
“那个……是学术问题。”
“学术问题?”他愣了愣。
“对。”彩虹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
她的脸红还真与理论有关,因为她想起了研究生时期选的一门课。在那门课里,关烨曾说,人生在世总要选择,有选择就会有后果。为了逃避对这些选择负责,人们常会陷入一种自我欺骗的状态,叫作“BadFaith”。他们会埋怨环境,说一切已事先决定,他们的无从选择是无奈之举。萨特举了一个生动的例子。一个女人在第一次约会时,会假装听不明白男人的恭维,会故意忽略他的暗示,明明知道他想要什么,却装作什么也不知,既不迎合也不拒绝。
她在拖延自己的选择,因为她不肯面对后果。
两人沿着一条大街往回走。倏忽间,风势已轻,细雨如丝,麻麻痒痒地洒在脸上。
彩虹向季篁请教了几个后结构主义的问题,两人聊了一会儿福柯和拉康,彩虹问道:“一直想读拉康那本大名鼎鼎的《文集》,可惜国内没有译本。”
季篁说:“我那儿有英译本,不过是选集。想看的话明天带给你。”
“谢谢,那你可别忘了哟。”
“不会。”
大街的拐了一弯,他们折入一条小巷。天很黑,路灯很暗。
彩虹话锋一转:“季老师,今天真的很意外,想不到你这么喜欢烹饪。”
其实她想问的是,季老师,您真的这么缺钱吗?缺到业余的时间全被打工占满了吗?
“有点兴趣,谈不上特别喜欢。我有个堂叔是大厨,大一的时候我求他让我到他的餐馆打工。给他当了四个月的下手,也就是切菜、备料什么的,后来他跳槽了,觉得对不起老板,就给我弄了份假证书,硬说我是他徒弟,手艺全留给我了。反正那时店里的主菜我也能做个七七八八了,老板就信了,还专门送我去培训。我也需要钱,加上工作时间很灵活,就在那里断断续续地gān了六年多。后来我没gān了,改学瑜伽了,那老板临时需要人还会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