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与自己无关,时唯松了口气,没多问。
第二天,夏树已经收拾好了全部行李:“姐,我要回家了。”
“怎么这么仓促?”时唯揣测,是不是她对父亲抗议缺乏关心有了成效,父亲同意她回家住了。
“我堂哥不结婚了,我奶奶把房子要了回来,她又很想我,叫我回去跟她一起住。”
如此一来,大概也不会给小姨妈带来困扰了。时唯笑自己居然忘了夏树来北京与自己同住的初衷。她打电话给小唐僧,请他开车陪自己把夏树送上了火车。
【七】
流言,总要经过漫长而曲折的过程才能被当事人悉知。
这个流言,从夏树嘴里夏树奶奶耳朵里,又有夏树的奶奶转述给她父亲,再由她父亲向她的继母——时唯的小姨——转述,接着时唯的小姨将信将疑地向时妈妈转述,时妈妈当然一个字都不信,义愤填膺地打电话告诉时唯,时唯听完后忍了一口老血在喉咙里,没吐。
这个流言的梗概是:夏树和时唯住在北京时受尽委屈,像个小丫鬟似的忙于伺候时唯,每天要买菜做饭洗衣打扫卫生,吃不饱饭,想吃点巧克力都不给,整个人瘦得皮包骨。而时唯,脾气太大,太难伺候,一个不顺心就把门摔得“砰砰”作响。
时唯很难相信它没有在传播过程中严重走样,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太离谱了。她也想不出任何理由夏树要说这些损人不利己的谎言。
在与母亲、姨妈,甚至追溯到姨夫的一再确认后,她不得不佩服夏树的编故事能力。
时唯想起季向葵从前的那句“当你有想而易见的利用价值——不如经济实力的时候,就轮到你来挑选朋友了”。她终于有点明白了,所有的“损人”都不能归于无厘头,只是某些人眼中的“利”是自己不能理解的“利”。
就像看见有人为了抢劫两元钱糙菅人命的新闻时,你一点儿也不能理解人的生命怎么与那两元钱划等号。
在你眼中就成了损人不利己。
而在别人眼中,为了自己的一丁点蝇头小利,牺牲别人的全部也不为过。
【八】
时唯郁愤jiāo加,找小唐僧出来一起喝啤酒倒苦水,抱怨一通后却得知更惊人的真相。小唐僧说:“没想到夏树是这样的人!没想到她不是你亲表妹!我看你小姨人那么好,她又文文静静的,还以为她也像你小姨那么好呢。她走的时候说要跟我jiāo往,本来我都答应了。”
此刻时唯被人当头一盆冷水泼醒了般地冷静下来,串起所有线索,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夏树在吃完住完、和小唐僧确定jiāo往关系、拆散了兄嫂抢回了属于自己的房子之后,觉得时唯这个朋友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变成了只能累积自己悲惨身世使自己看起来愈发值得同qíng的素材。
时唯回到宿舍,第一次拿起夏树记的账本翻看,才发现自己简直一厢qíng愿得搞笑。账本上每隔三五行就出现一次24元的“路费”。夏树每次去超市采购,短短路程竟然打车往返,由此可见她从不认为她和时唯有什么共同利益,làng费时唯的钱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夏树,我从前一直认为你是好姑娘,一向待你不薄,你应该把手放在胸前摸摸良心在哪儿。如果说你每天买菜做饭洗衣打扫房间,那我这里每天工作三小时的钟点工阿姨是做什么的?我们只不过搭伴过日子罢了,因为我兼职、实习忙,你负责采购了一点我们俩的生活必需品,怎么就成了‘你伺候我’,又何谈‘我很难伺候’?我妈妈只不过挑了你一次小毛病,说97元的巧克力不该记在我账上,你就打电话向你爸爸哭诉,我给你买几千块钱的衣服裙子,你怎么从来不对你爸爸说?在你说我这么多坏话以前,直到你离开北京,我们还是和和气气的姐妹,一直相处融洽,连架都没吵过一次,我又怎么可能对你摔过门?我一点也没兴趣追究你为什么说谎冤枉我,但愿你还摸得着自己的良心。”
给夏树发了长长的短信后,时唯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夏树面对迎面而来的质问有点心虚,不敢睁眼说瞎话,囫囵回了条:“姐姐,我没有瞎说,那些话都不是我说的,你不要听他们大人乱传。”
夏树没想到的是,时唯结束实习的当天晚上就买机票飞回上海,把这往来的两条短信摆在了姨夫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