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终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段默生也好,林亦霖也好,都是那么美丽那么优秀的人。
只有他们才能对程然产生影响的吧。
太阳轻轻的浮起个轮廓,挂着厚窗帘的卧室却一片黑暗。
易佳还沉浸在寒冷季节的舒服睡眠中,忽然被凉手碰了下,很不qíng愿的慢慢张开眼睛。
是程然在晨间特别有神彩的清秀脸庞,他微笑:“懒猪要起来了,是谁答应我要晨练的?”
易佳一点都不喜欢运动,实在是被bī得没办法了才勉qiáng许诺,现在棉被里那么温暖,他可不想出去累个半死。
小孩儿眨了眨大眼睛,又往被里缩了圈,露着逃避的神色。
似乎明白他在想些什么,程然又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好啦,我不bī你,是叫你起来吃早餐的,我发现上个礼拜的食物一半都没吃完,这可不行。”
易佳总是绘画到深夜来补齐自己的美术作业,上午自然是越睡越迟。
将将能清醒也是快中午了,怎么会想得起吃早点呢?
小孩儿很理亏的坐起身,迷糊的点头道:“我知道啦,换好衣服就去。”
细追究起来还蛮对不起程然的,除了那次被段默生的留夜搞得失眠以外,易佳根本没做过早饭,每回都是程然在忙还有大半成果被làng费掉。
等着大摄影师又回到餐厅,易佳才跳到地毯上打算换下睡衣。
但是不知道为何,系扣子时手一个劲的颤抖,怎么甩也平静不下来。
他急的满头都是汗,咬住嘴唇捏着手腕,使了大力气,再松开还是抖个不停。
实在没办法,易佳只好着急的喊:“程然,程然。”
过了片刻程然就站在门口,看着全身下上只穿了没系扣的衬衫和内裤的易佳,愣道:“怎么了?”
易佳慢慢伸出背着的右手说:“我控制不住,你能不能帮我穿上衣服……”
程然带着满脸诧异走到他面前站住,握起小孩儿的手担忧的问:“你这样多久了?”
易佳的脸失去了好不容易才有的那点血色,轻声道:“第一次这样,但最近颤抖的越来越频繁,我,我不知道是怎么了。”
程然微微的皱起眉头。
当初医生已经嘱咐过右手千万不可以过于疲劳,但考虑到小孩儿不能绘画jīng神就垮了,犹了豫很久才给易佳找到补习班。
如果因为这个出了什么意外,简直是得不偿失。
程然心里预感不祥,却没在脸上表现出来,只是很淡定的给他穿上衣服。
倒是易佳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没意识到失魂落魄。
系上最后的扣子,程然很温柔的把他的头按到自己胸前,轻声安慰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冬天的医院比从前更为冷清,树还是绿的,无奈沉淀上了yīn霾的色泽,失去了生命应有的鲜亮。
长长的石路,每个人都来去匆匆。
偶尔经过扶着轮椅的病患,也是满脸麻木的平静。
安静到了心痛。
我不建议你再用右手进行任何创作活动。
我不建议你再用右手进行任何创作活动。
我不建议你再用右手进行任何创作活动。
……
医生的话像魔咒似的,反复在耳边回dàng着。
易佳已经不知道该想什么,脑海间完全是空白的,有了种什么都结束的感觉。
他呆呆的坐在医院院子里的长椅上,看着眼前极其萧条的一切,眼睛根本无法聚焦。
往昔那些话cháo水般涌来,却失去了激励的美好,只剩下空dàngdàng的框架。
都是于事无补的东西。
不要露出那种全无希望的表qíng,其实一切才刚刚开始。
Youcanshine.
我喜欢这个,虽然完成度低,可是角度和神态都很细致。
你要坚持下去,就会成功的。
等你当了大画家就得给我画像,画得比蒙娜丽莎还好看,我还想流芳百世呢。
他们都那么信笃自己的未来,可人活着不是什么事qíng只要努力就可以的。
易佳猛然抬头朝着灰暗的天空吸了口气,眼泪不禁顺着眼角缓缓流下。
模糊的视线里,有只小鸟在低低的飞翔着。
虽然柔弱,虽然没有半点气势还歪歪扭扭的,易佳依然很羡慕它。
他好不容易才慢慢暖起来的心,又变得冰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