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优诺冲上楼去。
我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状况。我这个陌生人,傻傻地站在七七家宽大的客厅里,手足无措。我也想跟着上楼,门边的那个女人却已经擦gān眼泪,招呼我说:“对不起,您请坐。”
我傻傻地坐下了。
“我叫麦子,”她说,“是七七的医生,这些天,七七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我摇头,虽然她给我添的麻烦确实不少,可是这一刻,我全想不起来,我只记得她雨夜蜷在沙发脚下的样子,那时候的我和她一样孤独,其实说到底,真的说不清是谁安慰了谁。
所以,怎么能说她给我添麻烦?这不公平。
我指指楼上:“确定七七没事,我就离开。”
“谢谢你送她回来。”麦子说,“请把你的银行卡号留给我,我会很快把钱汇过去给你的。”
我涨红了脸:“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轻咳一声:“这是林先生的意思。不管谁送回七七,这都是他应该拿到的报酬。如果您拒绝,我们会很难办。”
我注意到她说,林先生。她念这个词的时候像一声叹息,声音里蕴满温柔和惆怅。
除此之外,她说话就锦里藏针,显然是个厉害角色。
我对她忽然没什么好感。
“谢谢,”我生硬地说,“但是收这个钱违反我的原则。七七是我的朋友,你必须明白这一点。”
“好吧。”她聪明地说,“这个我们再谈。”
“我想去看看七七。”我说,“方便吗?”
“不用,她下来了。”麦子忽然看向楼梯口。
她果然下来了。可是下来的这一个,已经不是我送回来的七七了。她走路的时候膝盖伸得笔直,像一段没有生命气息的小木头,正从楼梯上一步步挪下来。优诺跟在她身后,一直不停轻轻地唤:“七七,七七。”她像没听见似的冷漠,自己慢慢走到楼梯口,似乎想了想,慢慢坐下来,头埋在两膝之间。
我以为她会哭的,可是她没有,她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这个姿势充满疼痛和庄严,我不敢靠近,是真的不敢。
其他人也和我一样。
优诺用种求助的眼神看遍每一个人,我能感觉到她对七七的疼惜和此刻的焦灼,但是我真的、真的无能为力。当七七做出这个姿势,她是要把自己封起来,任何人都没办法进去。忽然她站起身来,跑出门,在院子里找了个水壶,接上水,跑回客厅,给客厅里的一盆植物浇水。她的动作一气呵成,背对着我们,我看到她的肩膀一耸一耸,显然是在哭泣。
麦子想走上前去,被优诺一把拉住。
整个房子里静悄悄的,就听到七七浇水的声音。
麦子对优诺说:“我打电话给Sam。”
“不许!”七七忽然转头,拎着水壶大声地说,“你们都走,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条件反she一样,第一个站起身来。
“林南一,你留下,好吗?我想你陪我。”七七忽然换了一种口吻,请求地对我说。
我走近她:“好的,七七,如果你需要,当然可以。”
“我想上楼去躺会儿。”她拉住我的手臂。
“好。”我接过她手里的水壶,把它放到地上,“我陪你。”
我扶着她上楼,能感到优诺和麦子的目光粘在我背上。一个年轻男人,一个刚成年的少女,当然,这样的景象很引人遐想。
不过我也管不了这许多,我只知道,七七需要我,此时的我不能离开。七七的全部重量压在我的胳膊上,我连拖带扶把她送进卧室,扶上chuáng。
“好好休息,”我说,“如果想哭,就哭一场。”
她摇摇头,我看她的眼睛,果然是没有眼泪的。
“你说他要躲到什么时候呢,林南一?”她仰着脸问我,神qíng纯白得让我不安,“他总要出来见我的,不是吗?”
“你的脚都肿了。”我慌乱地说,“我叫你的医生来给你看看。”
“不许!”她在我背后大声命令,“我不想看到她!”
“好吧。”我说,“那你休息,可好?”
她瞪大眼睛看着我,忽然开始哭,哭声一开始小小的,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不可收拾。她们冲上楼来,麦子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我,我只能用无辜的表qíng回应她。七七哭得太厉害,谁也不理,接近神经质。我看到麦子拿出针管,给她胳膊上打了一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