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说完,每个惊心动魄的词语从她嘴里说出来,语气都是那么平静。而她的表qíng,也不过像刚刚结束背诵一篇冗长的英文课文,只有微红的面颊宣告了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有多么费尽力气。
现在,她在等我表态。
“可是这是你的故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不想让她听出我的动容和震惊,只能这样回答。
她却声音急促地问:“他的护身符,是不是在你这里?”
我惊讶地抬眼,手下意识地想去捂住胸口,好不容易才克制住。
“我想请你还给他。”于安朵说,“你知道吗,他跟人打架,被打得半死不活。医院查不到伤,他却发高烧,说胡话,上吐下泻,看了医生,吃了好多药都没用,夏花说是中邪,那个护身符是他十二岁本命年的时候一个高僧送他的,不能丢,丢了他会死掉。”
会死掉的。
下部少年14
我耳边又响起了他说的那四个几乎如出一辙的字:“会死人的。”我伸出手,捂住耳朵,想让那些萦绕在我耳边的咒语消失,但收效甚微。
他为什么又要去跟人打架?为什么就这么管不住自己!
“求你,好吗?”于安朵居然把手伸过来,握住我的。
我这才触电般丢开她cháo湿的双手,有点清醒过来。我应该当机立断取下我脖子上的东西,让她拿去,还给他。这对我本就不应该是什么珍贵的玩艺,不是吗?可是,我还是做出了我意想不到的行动,我站起身来,完全不理会于安朵的要求,而是用跑的速度,离开了图书馆。
半小时后,我站在了那个巷口。
我循着记忆慢慢往前走,13弄27号,没错,应该是这里,我记得那个暗huáng色的大灯pào,还有停在不远处的那一辆小小的车。我才发现车是绿色的,这一次它被洗得很gān净,像一个铁虫子,安安静静地趴在那里。我反反复复地对自己说,亲自把东西还给他,我就走。我来,只是为了亲自把东西还给他。还给他,我就走,一分钟也不停留。
门紧闭着,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敲门的时候忽然看到有两个人高马大的男的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他们飞快地走近了夏花的车,手里各自拎着一个铁桶,铁桶倒出汽油一样的东西,从车头一直浇到车尾。
做完这一切,一个男人拿出了口袋里的打火机。
“住手!你们要gān什么?”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冲上前去,拦住了他。
“不想死就滚开!”那男人大声凶我,手里的打火机蓄事待发。
“不要!”我跳起来,抱住他的胳膊拼命往下拉。他甩不开,手也使不上劲,就在我们拉扯之时,门砰地一声开了,我看到夏花跳了出来,大冬天的,她只穿着一件波西米亚的睡裙,趿着一双毛茸茸脏兮兮的拖鞋,手里拿着一把菜刀,二话不说,上来就要砍人。古话说得好,狠的还怕不要命的,那两个男人见状,立刻扔下铁桶落慌而逃,只听见夏花破口大骂,声音朗朗似能传到千里之外:“烧我的车!你给我带个话给于秃子家的疯婆娘,我要杀他全家!”
我弯腰从地上捡起那个男人掉下来的打火机,小心翼翼地塞进口袋。
夏花看我一眼,一语不发,提着刀走进家门去。没过一会儿她又出来了,身上多了一件很厚的军大衣,外加手里两大块绒布,扔一块到我脚下说:“帮忙啊。”
我捡起布来,跟她一起擦车,汽油的味道很浓,我差一点就要呕吐,我仰起头来深深呼吸,却听到耳边传来两声:“砰砰!”我以为车爆了,吓得赶紧往后一退,恶作剧成功的夏花却哈哈大笑,把那张臭哄哄的绒布当道具在手上甩开了花,唱戏一样拖着嗓门指着我说:“小妞,今天谢啦,你胆大跟我有一拼咧。”
她用了相当长的时间来清理她的车。后面的事qíng她没再让我做,只是让我帮我看着路人,不要让抽烟的人经过。在门边,看她的一举一动,不觉厌倦。她真的太像她了,就连皱眉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是谁要烧她的车,难道就连这一点,她也和她一样,有很多的说不清的敌人吗?
huáng昏来临,阳光一点一点地褪去。等她终于忙完了,她走到我面前,对我说:“谢谢啊,小美女,今天多亏了你,要不这里就是一片汪洋火海了。”
小美女?我记得她曾经讽刺我长得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