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人,可怜的女人。我们的要求其实都是很卑微的,偏偏越卑微,越难实现。
这时泰然走了进来。张曼君看到他,两眼忽然放光,喊他:“修远,你来看我了?”
他动容,走过来抓住张曼君的手,轻柔地说:“你要好好养病。”
张曼君柔qíng似水般微笑,说:“这都是想你呢。我自己都惊讶,我居然爱你这么多年。天天都思念你,看到你儿子,看他那么像你,更加思念你。你知不知道?”
泰然看我一眼,对她说:“当然都知道。”
“那你可知道,我从来都没有瞧不起你,我从来不觉得你落魄、没有才华?”
泰然的手抖了抖,说:“我……也知道。”
张曼君像似松了口气。我却没来的一阵不好的感觉,只有一种人会平白地回忆往事,追溯过去。
张曼君说:“可惜当初我不过是个电影学院的学生,看你那样,帮不了你。你对妻子忠诚,不肯多见我一面。我在你家楼下等你一整夜,你始终没有下来,只在窗户里看我一眼。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你,记得你穿白色衬衫……”
泰然又看我一眼,对她说:“那一切都过去了,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你好好休息吧,睡醒了,什么都会好的。”
张曼君听话地闭上眼睛,又沉沉睡了去。过了一会儿,她的助理端着药进来,我们退了出去。
有人在坝子上生了一堆火,在烤着什么,隔这么远都闻得到香。
“这戏拍得真辛苦。”我感叹。
“是啊,唐彬那小子今天借着打斗把我这里软组织还弄伤了。”
“那家伙不会成气候的。”我断言。
“那我呢?”
“你也别得意。”
泰然忽然做了一个书生收扇子的动作,居然吟起诗来:“皎洁圆明内外通,清光似照水晶宫;都缘一点瑕相污,不得终宵在掌中。”
我大笑起来,指他的鼻子道:“你还自比为明珠,你臊不臊?”
第8章
张曼君也只是得了个伤风感冒,死不了。虽然前一天像回光返照一样说了一大堆话,但是第二天又生龙活虎地出现在拍摄现场,把几个笑场的演员骂得狗血淋头。
她站起来,并非是打不倒,而是不得不站起来。在生活中磨练至此,脑神经里已经输入固定程序,到时间自动催促行动,身不由己。
一个女人,打造一副钢筋不坏之躯,只不过为了能更好地照顾自己。张曼君这种人,是生来为恋爱的,不肯结婚。现在人又自扫门前雪,谁会多份一份关怀给她?
天下多是寂寞人。
我和她熟悉了起来,空闲的时候就坐在一起,聊些女人的话题。我们的xing格很合得来。她长我许多,可是生活上有些小迷糊,感觉需要人照顾,这点拉近了我们因年龄产生的距离。
那时候,泰然就会安静地坐在我们身后听。休息时间结束,张曼君就站起来,对还在发呆的泰然招招说,说:“快点动起来。工作!工作!”
他像只小狗,给训练员领走了。
张曼君的确有心栽培他,这再好不过。她教他许多事,训练他的演技,总把他带在身边,把他介绍给她的朋友,那些导演、制片,和名演员们。泰然是那么漂亮,又谦虚腼腆,嘴巴又甜,走到哪里都讨喜。他小小年纪时就看清了这个圈子里的大起大落,有种同龄人没有的稳重,这点也为不少业界前辈欣赏。
长辈端详他一番,拍着他的肩膀说:“比你爸当年还要俊。小伙子要好好努力,把持好自己,把表演当事业,实现你爸没有实现的梦想。”
我很感激泰修远,他早早过世,让孩子过了许久的苦日子,但是他留给孩子的jīng神财富是不可估量的。
一日去派对,一个女主持人多喝了几杯,踉跄过来,拉住他索吻。我那时正在同一位前辈打招呼,离他几十米,远水救不了近火,眼睁睁看他给当众非礼。
在场嘉宾哄堂大笑,那个美丽的女主持人见他如此腼腆,意犹未尽大声开他玩笑:“今晚午夜,我在房间等你。”扭头对我喊:“木小姐,我包他没问题吧?”
我自己都笑得直不起腰,“账记得汇我户头就没问题。”
泰然大叫:“杨眉姐别闹我了。莲姐,你敢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