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提到船厂,杜九站了起来,警惕地盯着他。
“你想做什么?”
杜九皱眉,他隐隐约约听到,楼外渐渐传来不小的骚动,似是有不少人聚集在楼下。
“我做什么?”许宁望着他,“反正杜九爷大概也是不在乎的。”
“九爷!”
有大汉闯进包厢,急促道:“楼下聚集了许多船厂工人!不知道是谁放出消息说您在这,他们就都闹上门来了!”
杜九闻言,第一时间看向许宁。
“是你!”
“是我啊。”许宁道,“你还要请我回去作客么?”
“抓住他!”杜九喊。
然而许宁没待大汉们扑到窗前,自己已经翻身一跃,跳出了窗子!
“不可能!”杜九扑到窗前,这可是三楼的高度,许宁不要命了吗?然而他跑到窗口,却看到楼下不知何时停了一辆板车,许宁正好落到茅糙堆里。杜九探头去望的时候,他正从糙堆里翻身起来。
许宁抬头,对杜九挑衅地笑了笑,拍掉头上gān糙,转身悠哉走了。
“九爷!怎么办?现在门口已经聚集了近百人,把我们的人都堵住了!”
“九爷,您先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九爷……”
属下的呼声杜九已经抛至脑后,他死死地盯着许宁的背影,直到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好。”
他眼中点着徐徐燃起的斗志,轻声道,“这个许宁,我是抓定了。”
另一边,从鸿禧楼脱身的许宁,则刚刚和人汇合。
“怎么样,你没事吧?”
“哪有什么事?”许宁笑道,“以前在北平读书的时候,天天翻校门,早就习惯了。”
“那就好。”甄箬至跑上来,又说,“对了,你叫我去船厂散布消息,你猜怎么着?我还另外打听到了内幕!”
“内幕?”
“对!你知道青帮为何来金陵么?”甄箬至兴奋道,“听说是之前船厂出了意外,死了好几名工人,但船厂一直没有给个说法,管理层似乎打算瞒下去。工人们自然是不肯的,再加上平日里的积怨,好像是要出大事了。这次青帮的人来,就是为了把事压制下去。”
“压下去?”许宁失笑道,“那我今天这一出,算是彻底毁了他们如意算盘。”
“可不!我估计人家要恨死你这个罪魁祸首,还好他们不知道是谁gān的。”
“知道。”
“什么?”甄箬至一愣。
“他知道是我gān的。”许宁说,“我当着杜九的面说了。”
“你?!”甄箬至又惊又怒道,“元谧,你怎么这样啊!万一惹上麻烦——”
“已经有许多麻烦了。”许宁说,“箬至,并不是我退避,麻烦就不会找上我,也不是我忍让,杜九这些人就会放过我。我以前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还不够隐忍,才叫事qíng出了这么多差错。”
他望着鸿禧楼门口聚集的工人们,眼神微沉。
“然而现在我明白,对于这些人来说,服从,隐忍,只会挑起他们残忍的本xing,让他们更进一步欺负到你头上。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退缩?豺láng对我磨牙嚯嚯,就不许我拔刀宰了这畜生吗?”
甄箬至愕然地看着他,“元谧,你、你想怎么做?”
“我曾以为自己热血已gān,以为世上已没有我可以做的事。”许宁说,“然而现在突然明白,不怪这浮云蔽日,不怪豺láng闻腥而来,只怪我自己半途而废,忘却初心,才在这世暮沉沦,任人利用。”
“我想做点什么,好叫他们——”许宁看着远处,“再也遮不住我的眼。”
许宁想,至少段正歧有一件事是正确的,要想不做待宰的绵羊,就要学会露出爪牙。
四月中旬,金陵城内无论男女老少,大大小小,都晓得城里出了一件大事。城北船厂的工人们不满厂主的苛待,闹起罢工,甚至上街堵住鸿禧楼的大门,要幕后大佬出来才肯罢休。
如今这局面,当官的不怕别的,最怕这些游行罢工。这些人示威吧,你不管不行,管了又怕出事丢了自己的乌纱帽。然后又有传闻,说船厂背后是青帮的人。青帮是做什么的?最早就是一批脚夫卒子聚集在一块走水运的。对付闹事的工人,他们早就有了不少血腥经验。于是有人担心,这些工人出师未捷,就要被青帮的人下黑手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