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间事_作者:尾鱼(27)

2016-09-02 尾鱼

  终于驶进图尔库小城的时候,路边的糙坪上蹲了个巨大的充气鸭子,像在孵蛋。

  ——

  塔皮欧大概是油码头的“名人”,卫来问了个夜班的工人,很快就找到他的单人宿舍兼值班室。

  时间已过半夜,他房间还亮着灯,门半掩。

  推开门,塔皮欧诧异地抬头,他五十来岁,满脸乱蓬蓬金色胡子,捧一本色qíng杂志,手边摊开的快餐纸盒里都是薯条,番茄酱挤得一滩一滩,像不新鲜的血浆。

  他油腻腻的手接过卫来的“船票”,恍然大悟一样:“哦,沙特人的路子。”

  钱是沙特人的脸,全世界都给面子。

  塔皮欧搓着手,翻看边上破烂的登记本:“你们来的有点不巧……好几艘货轮都刚走……倒是还有一班船……从立陶宛出发,要去德国的,海上遇到风bào,迷了航,在图尔库停了好几天。马上就要开了,我应该能让你们上,但是……”

  他忽然压低声音,凑到卫来耳边,带来好大一股夹薯条啤酒的狐臭味。

  卫来闭气。

  “但是,你们上船之后,必须一直待在房间里。不管看到、听到什么,都不要管,不要问。到了斯德哥尔摩,下船就是。”

  懂了,是黑船。

  卫来皱眉:“还有别的船吗?”

  “有是有……得等,最早的一班,还要四个小时。”

  卫来回头,看倚在门口的岑今。

  她脸色疲倦,犯困,语气有点不耐烦:“既然现在有船,就走呗。”

  第12章

  细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很多时候都跟罪恶近在咫尺,比如隔壁有人杀人,楼上有人放火——坐黑船这种,就是跟罪恶离得更近些,肩并肩吧。

  卫来开车,塔皮欧坐副驾给他指路,巨大的油轮泊在近港,甚至连通着铁路线,车子像不起眼的玩具,在船只的yīn影间穿行。

  最后停在了一艘货轮边上。

  这是艘冷藏船,和边上那些庞然大物相比,身量有些娇小,灯开的少且暗,只船头和船尾的锚泊灯发出较亮的白光。

  塔皮欧先下车,拧亮手里的qiáng力手电,向着船身驾驶室划了个大圆圈,然后手电一开一灭,三次。

  过了会,甲板上传来脚步声,一个粗壮的男人从黑暗里过来,他身后,再远些的地方,有几条人影戒备似的走动。

  车子就扔在这里,至于塔皮欧如何还给麋鹿,不是他cao心的事了——卫来帮岑今拎了背包,她倒并不当甩手掌柜,顺势把食品袋接了过去。

  反正不重。

  夜晚的油码头,水面浓的像黑色的稠油,泛粼粼的亮光,冷藏船吃水正常,船身上方涂着“EAGLE”,应该是船名。

  远处的几个人似乎在调侃着什么,隐隐有让人不舒服的làng笑传来。

  走近了,看清那人面目,壮年,寸头,黑夹克,衣袖撸到肘边,露出肌ròu鼓鼓的手臂,上头层层叠叠,纹身摞的乱七八糟。

  塔皮欧凑上去,低声跟他说了几句,那人英语发音很生硬,口气也很硬,一连说了好几个“No”打头的句子,塔皮欧一直点头。

  过了会,那人转身往甲板上走,塔皮欧赶紧招呼卫来他们:“跟上,跟上。”

  几个人走的前后杂错,脚步声空dòng,像在甲板上颠敲,驾驶室里有人探出头来朝那人喊了句什么,那人大笑着回了两句。

  语速很快,大概是东欧的小语种语系,卫来听不懂,岑今不知道在搞什么,一直翻纸袋发出声响。

  走到下舱口,那人哗一声拉起舱门,门后一道向下的舷梯,舱内出奇安静,灯光很亮,甲板上看下去,像个白色的地dòng。

  那人看向卫来,生硬的发音和语气又来了。

  ——“不准乱走。”

  ——“不准多管闲事。”

  ——“不管有什么动静,待在房间里,不准出来。”

  ……

  这要求不合理,难道失火了或者沉船了也老实待在房间等死吗?不过这人的脸不像是开得起玩笑,卫来把戏谑似的调侃咽回去,准备点头……

  身侧忽然响起凄厉的痛呼,歇斯底里,叫人毛骨悚然。

  一线森冷从腕根直上肘心,半只手臂发麻,有个可怕的念头砸进卫来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