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恩凡有点担心,下楼的脚步顿了顿,严天佐回手拉住的曹恩凡的手,紧握了一下,让他安心,便牵着人走了下来。
“他怎么进来的?什么时候进来的?”严天佑指着天佐身后的曹恩凡不可置信地问道。
“哥,先吃饭。”严天佐反而不慌不忙了,几乎忽略了愣在当场的严天佑,拉着曹恩凡往餐桌走过去。走了一半,严天佑才回过神,拦住了他:“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他怎么进来的?”
“边吃边说吧,反正我们俩的事儿你都知道,还着什么急。”转头对小淞说,“搬把椅子,加副碗筷。”看到早饭是馄饨,又问,“馄饨煮的够吗?”
“够够。”小淞答应着就去搬椅子拿碗筷了。
严天佑在旁边气得说不出话,想让小淞别理他们,却又因种种原因没说。最后,四个人围坐在餐桌旁,对着四碗馄饨,谁都没动。
桌子是圆桌,小淞被夹在曹恩凡和严天佑中间,动都不敢动,不小心跟曹恩凡对视一眼,发现这人长得真挺好看的,说不出来是哪里漂亮,但看着舒服安静,尤其那双眼睛,看了就让人醉醺醺的,也难怪二哥喜欢他。曹恩凡发现小淞再看他,微微冲他点点头,小淞回以尴尬地笑容,才发觉自己失礼了,赶紧把头扭了回去。
其实最尴尬的是曹恩凡,他自始至终一个字都没说,低着头也没直视过严天佑。
严天佑和严天佐坐在四人的两端,几乎是面对面。
“恩凡昨天跟着咱们的车找来的。”
“我怎么不知道他来了?”
“翻窗户。”严天佐第一个动了筷子,吃了一个馄饨,“他看见门口有人守着,只能翻窗户。”
严天佑没好气儿地哼了一声,“半夜翻别人窗户上别人chuáng,轻车熟路。”
“哥。”严天佐截住了他哥的话继续说,“我不会再跟恩凡分开了,你说什么都没用。我们俩一起杀过人,一起坐过牢,我想去北平找他,他就来上海找到了我。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所以呢,你现在就是告诉我而已。”
“对。跟你说别的也没用,我已经决定了,你又肯定看我们不顺眼。”
曹恩凡谨慎地观察着严天佑的反应,怕他会跟天佐和自己动手。
严天佑yīn着脸不说话,严天佐自己吃起馄饨来,还把筷子递到曹恩凡手里:“快吃,别等凉了。”
话音未落,哗啦一声,桌上的筷子掉到了地上,碗摇摇晃晃,汤汤水水都漾了出来。严天佑猛然起身撞到了桌子,接着饭也不吃就出门了。
小淞追在后面:“大哥,你去哪?”
“码头!”
严天佑“砰”地把门一甩,小淞也没再往外追,垂头丧气地走回餐桌旁坐了下来。
严天佐又拿了gān净筷子放在桌上,示意他们俩吃饭。小淞拿起筷子百无聊赖地吃起馄饨。曹恩凡想问问严天佐,他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他问出口,严天佐就看出来了,说:“他会同意让你留在这儿的。外面有人看着,你现在出去被人发现了他不好跟八爷jiāo代,又不敢跟别人说咱们的关系,再说北平的事qíng他一直觉得欠我的,让他生气去吧,从码头回来没有别的办法,最后只能听我的。”严天佐说着夹起一个馄饨送到曹恩凡嘴边儿,曹恩凡顺势张嘴吃了。严天佐接着说:“只是,估计一时半会儿咱们都出不去,八爷那边不知道什么动静。如果杜先生全力主张支持抗战,八爷不会好过,到时候没空顾得上咱们,咱们就想法回北平。”
“嗯。听你的。”
说话间,严天佐又喂了曹恩凡两个馄饨,自然而然,俩人都没觉得有什么别扭。一旁的小淞用余光瞥了一会儿,默默地转过半个身子。
小淞想了想,自己在家里呆着恐怕不方便,而且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二哥和他的这个qíng人,与其这样,不如去码头看看严天佑。刚换上鞋,严天佑推门急匆匆地就进来了。进门谁都没看,直奔收音机,打开,调台。
尖细的女声一字一顿慢条斯理地播放了一条令人骇然的消息:夜里,日本人轰炸了虹桥机场。同时遭到空袭的还有南京、南昌等地。而就在刚刚,中国空军轰炸了日本海军第3舰队旗舰“出云”号。
他们此时还不知道,日本的十六艘军舰也即将向淞沪出海口急速驶来。
☆、臣伴君好一似那羊伴虎
对上海来说,那是一个转折点,停战协议再也成不了保护,这里将迎来五年后的又一场恶战。当局首脑在电台发声,鼓舞民族士气,俨然是五年前的重现。一天之后,一直保持沉默的杜先生终于也在电台开口,表示同当局共同发起抗敌后援会,鉴于当下之大危机大危难时刻,要倾其全力与侵略者抗争到底,呼吁各界同仁必应同仇敌忾,以家国为大各尽己力,并宣布了第一笔捐款的数额和用处,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