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逸然不得不佩服白树实在是优秀,这样的佩服,他在从出生到至今的人生里,还从没有对谁有过,在以前,他是不乐意承认别人的优秀的,虽然他现在口头上也不承认白树各方面的优秀全能,但心里却是服了。
而这个优秀的人,居然这么爱他,更是让他满足,望着窗外的月光,这月光与他在国内看到的似乎也不一样,但在白树身边,他就觉得这个世界任何地方对他都是没有差别的,只要这个人在。
他坐了一会儿,觉得实在睡不着,就小心翼翼地下了chuáng,出门去走走看看。
旅馆的后面是非常宽敞的糙坪,在糙坪的远处尽头才有树木,在月光下,树木的枝叶迎着光显出一种雪白,而拉出的在地上的影子则随着风影影幢幢,摇晃着,带着沙拉拉的声响。
曹逸然站在那里,chuī着夜风,望着月亮。
从出生至今的二十多年的时间,在遇到白树之前的日子,他回想起来,总觉得是白活了的时光,那些曾经有过的一辈子不忘的伤痛——也许也不能称为伤痛,他不把小时候的那件遭遇当成伤痛,只是觉得恶心和痛苦,根本不想面对,他总是做各种事qíng来忘了那时候的事qíng,而他一度也觉得自己忘了,不会再想起,不过,那件事却刻到了他的骨子里,形成他的潜意识里的那一大座被掩埋的冰山,一般时候根本看不到,除非水面下降,才会露出一点冰山顶出来,而被掩盖得好的时候,虽然并不露出来,但那却影响了他之后很多,他的xing格,行为模式……
他想到那件事,心里就像是有黑黑的粘稠的污物涌上来一样,让他觉得恶心难受,不可抑制地想要破坏一切……
但和白树在一起这么久之后,他愿意想起那时候的事qíng了,似乎也是释怀了一样,觉得即使那时候是那样的,又怎么样呢。
他就是他,无论那时候的事qíng是怎么样的,他现在都是他,谁知道没有经历过那时候的事qíng的他,在长大之后,会成为什么样子。也许不是这个样子,那么,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他又有什么理由要承认他。而且,不是现在的他,还会遇到白树吗,会和他在一起吗,一切都不确定,那么,他宁愿就是这样的,就是他走过的这条人生经历。
白树一觉醒来,发现曹逸然没在了。
四处找了找,心里有点不安,便穿好衣服下了楼去找他。
没花多少功夫,在旅馆的后面糙地上看到了他。
曹逸然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却站得笔直挺立,像是月光中吸收着月华成jīng的jīng灵。
白树一步步走了过去,曹逸然只是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他,所以并没有动。
白树伸手从他身后将他搂住了,在他的耳朵上轻轻吻了一下,问道,“不睡觉,站在这里做什么?”
曹逸然轻声道,“睡不着。”
白树一笑,“白天在车上一直在睡,睡不着也正常。不过这外面风还挺冷的,我们进去吧。”
曹逸然低低嗯了一声,却没有动,而是说道,“白树,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想和你说,我想要和你说,但之前一直没有想好怎么说。”
白树愣了一愣,将曹逸然抱得更紧,道,“既然想告诉我,那就告诉我吧。无论是什么事qíng,是你的,我都想知道,并且愿意和你一起承担。”
曹逸然那样说,他其实已经明白,曹逸然想说的是什么。
那一直扎在曹逸然心里的那根刺,让他带着伤痛成长起来的那根刺,如果拔不出来的话,那就让它融化吧。
曹逸然将头靠在白树的肩膀上,望着远处的树林,月光明亮,大地安宁,他说道,“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小时候的一件事qíng。”
白树没有cha话,只是将他微凉的手拢在自己的手里,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曹逸然停了好一阵,目光悠远,像是穿梭时空,又回到了当年。想要说,又yù言又止,白树的体温让他觉得了温暖,他晃了一阵神,才继续说道,“我不知道别的人小时候是怎么样的,所以,我也不好说我那时候好或者坏。我不大记得那时候到底是多少岁了,不记得那时候的很多事qíng,那件事,也是模模糊糊的,记不清楚了,那个人,我也不大记得他长成什么样子的……”
他说得很是模糊而凌乱,而白树静静地听着,他的温热的呼吸呼在曹逸然的颈子边上,曹逸然知道他在听,他在,他和自己在一起,现在,还有将来。
便又有了说下去的勇气,“他是我爷爷找回来的家庭教师,说是家庭教师,他那时候给我的感觉比我爸妈还要深刻。虽然他几乎每天都在家,每天都和我在一起,但是我不喜欢他,这不喜欢并不是因为他对我管得非常严,而是因为我知道,他只是一个家庭教师,不是我的父母,他再亲也不过是个表叔而已……我不喜欢他,不想要他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