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近江国by孔恰(310)

2016-04-12

屈方宁唔嗯一声,也不知听没听到。过了好一阵,才忽然开口道:“将军,你的那把弓,又重做了么?”
御剑不知他怎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来,温声道:“嗯,已经在压弦了。”
屈方宁在他怀里动了一下,依然闭着眼睛:“跟原先的一样吗?”
御剑听他问得越发孩子气了,笑道:“一样的。”
屈方宁轻轻点了点头,道:“那就好。”呼吸渐沉,片刻工夫便睡熟了。
人事叵测,风云多变,御剑将军的心愿很快便得以实现。只是实现的途径,并不令人愉悦。
三月初,十六军将领毕集鬼城大帐,商议军务大事。以车宝赤为首的好大喜功派被直接点名批评,从此对节约军费开支一项不敢掉以轻心,浮夸之风为之一肃。会后闲谈北方形势,提起右陵王篡位之后御下宽柔,宗族、奴隶主阶层虽然动dàng不明,平民对这位新君倒是颇为拥戴。御剑嘲道:“平民百姓最好哄骗不过,谁征的税轻些,抢的牛羊少些,便是待他好了。陵王目光短浅,论长远之计,不如左京王远矣。”或问繁朔安定下来,是jiāo是攻?御剑道:“我对陵王了如指掌,一旦时机成熟,只须冷眼旁观,静待他作茧自缚。”言谈间夜已深寒,御剑饮酒微醺,大步闯入寝帐,见屈方宁和衣笔直坐在chuáng尾,靴带解了一半,姿势十分生硬。他心中正是酣畅,往chuáng上沉沉一倒,拍了拍自己胸膛,提声道:“宁宁,过来!”
屈方宁眼睛看着鞋尖,一根小指头也不动。御剑哈哈一笑,道:“又不理人了。”军靴一抬,搭到他腿上:“这几天事qíng多,忘了疼你。想我了?”
屈方宁默不作声,眉目之间一片yīn沉。御剑倒是笑了,胡乱蹂了他两下:“这是怎么了?不舒服?还是生气了?”
屈方宁跟看陌生人似的瞧了他一眼,一语不发。御剑按下xing子,哄道:“宁宁,跟我说句话。”
果然得到了一句,但着实没什么好听:“你压着我的腿了。”
他耐心本来不好,这一下完全耗尽了,一把将他拽到身上:“你这是撒的什么疯?”
屈方宁也不挣扎,撑着他胸口冷冷道:“你不是喜欢我脾气坏吗?”
御剑喜欢的是他甩小尾巴使小xing子,可不是这么个yīn阳怪气的鬼模样。还待开口,屈方宁已抢着道:“反正你说的话,也就是那样了。”
御剑听这话语气不对,酒顿时醒了一半,抱他坐了起来:“怎么了?”
屈方宁脸若冰霜,道:“不知道。我发疯。”
御剑生平最烦有话不好好说的人,对屈方宁那是崩裂而复合,珍惜且怜爱,这才忍着哄了下去。回忆了一下自己说过甚么不当言语,若有所悟:“今天我提了……,你不高兴?”
屈方宁笑了一声,替他补上:“有什么不能提的?不就是左京王么?死都死了,我还能跟他计较?现在我人也活着回来了,你也信誓旦旦承诺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御剑这几天都没合过眼,已经十分疲惫。见他明显又要发作,真是身心jiāo瘁。揉了揉眉心,语气已经有点不耐烦:“你今天是非要闹出个子丑寅卯来,还是撒点气就算了?”
屈方宁脸色一变,声音也冷了下来:“原来我是拿您撒气了,真是对不住得很。我敢闹什么?左右不过跟上次一样下场!”说到此处,还是哽咽了一下,起身落地:“没什么好说的,趁早一拍两散得了!”
御剑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宁宁,你答应过我什么?”
屈方宁背对他道:“我答应错了。不该答应的。”
御剑见qíng况愈发恶劣,眼见一时半刻无法平息,太阳xué痛得直跳。qíng知他一出门,就更多了无穷后患,只得qiáng自把他拽回去:“宁宁,我很累了。明天再说,行不行?”
屈方宁浑身僵硬着,倒也没有十分抗拒,自己裹成一团,睡到里chuáng去了。
御剑有心抱他入怀温存一番,想到他如今一动怒就是天雷地火,一句句戳的都是伤心要害,劝哄起来比以前麻烦太多,心中也烦躁不已。虽然同chuáng共眠,也懒得自讨没趣,二人各怀心事,僵持着沉沉入睡。
此时正当chūn寒,雪气cháo湿yīn冷,远胜严冬。山下鸣镝声破空而起之时,帐门口也传来巫木旗牙齿打颤的低呼:“将军,什察尔城急报!”
屈方宁一晚上都没睡踏实,背心僵得难受。耳听御剑从身边坐起,下chuáng落地,连忙支起了耳朵,仔细聆听二人jiāo谈。略微听见“南军”“深夜叩城”“尚不明朗”之语,立刻悬紧了心,只恨巫木旗嘴皮子哆嗦说话不利索,恨不得扑到帐门上去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