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近江国by孔恰(312)

2016-04-12

御剑听罢,笑容更冷:“这批盗匪胆子不小,出手的时机更是绝妙。”
什察尔城城主面露尴尬之色,咳了一声,道:“镇州之北虽是辛然治下,这些年扎伊蠢蠢yù动,多番挑衅,将军是知道的。哄抢岁币,屠杀押军,那是rǔ及两国的大罪。寻常盗匪绝无这般胆量,多半是扎伊见财起意,假借敝国之名杀人越货,以充国库。”
田文亮一听,给他撇得那是一gān二净,喜得点头如捣蒜,简直要叫一声城主我的亲娘。
御剑森冷的目光在车队与田文亮之间逡巡一次,落在押车军队的将官身上,又转向一众冻得脸色乌青的使臣。旁人触到他目光,皆深深埋首,手足打噤,唯有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使臣不避不让,昂起了头,神气傲然。
御剑冷冷道:“进城!我要亲自审问。”一夹马腹,率先进门。
屈方宁有心打探几句,只觉背后气息肃厉,显然不是撒娇卖傻的好时机。待入了主帐,御剑将他抱入壁室,这才小心问道:“将军,这个事有蹊跷么?”
御剑替他盖上貂裘,道:“十有八九。你先睡一下。”一撩黑氅,在主帐白虎皮上坐了,命道:“带田文亮!”
田文亮片刻即被押入大帐,听得面前之人就是威名赫赫的鬼王将军,双腿软得犹如下锅面条,一个白胖身子往下直跌,立也立不住,扶也扶不起。说话越发从骨子里谄了出来,供词翻来覆去倒还是那几句。御剑待他战战兢兢说毕,忽道:“田公公。”
田文亮立即叩头不迭,连称不敢,云道圣朝上将军如此称呼,真真折煞了小人。将军天神化身,听将军金口一开,都已经是天大福分。将军如不嫌咱们身份卑贱,随口叫声小田就是。
屈方宁在旁听了,喉头阵阵作呕,心道:“这半拉子人要落到老子手里,趁早拔了他的舌头,丢到朱雀门外,喂狗!”
御剑对这些阿谀奉承向来十分厌恶,皱了皱眉,道:“叫你就应。我问你,当日劫掠之地,果真是在镇州北?”
田文亮闻错即改:“是。”
御剑漠然道:“想清楚再开口。”
田文亮偷偷窥伺他脸色,尽力揣摩上意:“……不是?”
御剑冷道:“到底是不是?”
田文亮额头汗如huáng豆,伏地颤声道:“将军说是就是,说不是便不是!”
御剑面色转为和缓,点了点头,道:“带管押将官进来。”
屈方宁见他丑态百出,鄙夷之余,心中暗惊:“他命令田文亮改口,那是甚么意思?镇州以北是辛然管辖,岁币遭劫,辛然跑不脱gān系。若是……在镇州之内,那就是南朝所属之地。无论给人哄抢,还是横遭劫掠,左右不过是南朝治安不严,今年的银两绢匹,一寸也短缺不得。”思量至此,暗叫一声:这个口改不得!只是田文亮奴颜狗xing,无法寄托厚望。旋即开始盘算,如何杀他于无形之中。
管押将官名叫刘铁成,生得膀大腰圆,一脸横ròu。问时,乃是淮南中路军一名校尉,当日猝不及防,勇抗盗匪,为表示自己所言不虚,还撩起上衣,果见胸胁之间一道刀伤,深可见骨。此人对答流利,举止也无甚么不当,只是神qíng细微处,总让人有些奇怪。屈方宁愈看愈眼熟,偏是一时想不起在谁身上见过。御剑问了几句,便命人带他下去。临出帐门,忽然开言:“刘校尉驻守寿州,饷银比前几年如何?如今连年丰足,二十几贯怕是不足用罢?”
刘铁成脚步微微一僵,回道:“买米买盐,也尽够了。小人不赌不嫖,省着点花,咬咬牙也能凑合着过。”
御剑面上不见神qíng,挥挥手让他下去了。屈方宁在壁室冥思苦想,几乎咬破指头。只听铠甲声响,一人昂首而入,视身后明晃晃的枪头如无物,也不下跪,就此立足不动。
御剑冷冷道:“帐下何人?”
那人也冷冷道:“南朝户部主事,孙尚德。”
御剑嘲道:“原来是位六品钦差大臣,失礼了。给孙大人看座!”
守卫送上鼓凳。田文亮一拽孙尚德衣襟,瞪眼道:“大胆!将军他老人家面前,也有你坐的份儿?还不跪下!”
孙尚德不理不睬,堂堂正正往凳中一坐,肃然道:“本朝赠品在辛然境内遭劫,汝身为受赠之国高阶官员,不着手彻查盗匪身份、追回失物,却把我们当犯人一般审问!如此轻侮友邦,的确失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