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近江国by孔恰(446)

2016-04-12

屈方宁刚从rǔ母手中抱过孩子,闻言一笑,点了点头:“有。叫阿葵!”
这名字钻入御剑耳朵,直如天降雷霆一般,将他天灵盖都击得隐隐作痛。
他离开人群,独自来到从前与屈方宁教习箭术的地方,想chuīchuī水风,冷静一下头脑。
他想:“为什么宁宁给孩子取了这么个名字?这名字有什么寓意?”
这个葵字绝少用作人名,读来也并非十分动听。北糙原最负盛名的女葵花,人人都知道是他雅尔都家族的徽记。很久以前的一天,他把这种名字的花,刺在了屈方宁的脖颈上。
他对自己苦笑一声,沿河岸缓缓下行,将祭典经呗之声远远抛在身后。
行至白石滩前,遥遥望见几个执经幡、摇金铃的僧人,并两名祭司、几位鬼方巫女,簇拥着一个单薄的身影,沿路洒水拜神。这也是孩童满月的仪式之一,由通灵之士敬告四方土地,佑护孩子平安长大。
只听屈方宁沙哑疲倦的声音响起:“你们也歇一会罢。”
僧人巫女在河畔歇了。他抱着孩子,坐在了河岸最大的白石上。孩子哭了起来,声音也是细声细气的。
御剑与他相距极远,只见他脊背微微弓了下去,头也低低垂着。
他在极目之远处目不转睛地看着,几次想要举步而上,又硬生生扼住了脚步。
忽然之间,一个低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像是屈方宁唱起了哄孩子的歌。
只听他极轻、极轻地唱道:
“没有丰沛的雨水,
河流怎能不gān涸?
没有雄壮的大树,
云雀儿到哪里去唱歌?
只有和雨水在一起,
河流才能养育牧民。
只有和大树在一起,
云雀儿才得以栖息。
……”
这声音传入御剑耳里,仿佛一条满是倒刺的鞭子,抽得他全身上下血ròu模糊。
刹那之间,他想起了最初与屈方宁相识的日子,想起他在自己马前期待又害羞的样子,想起他缠着丝带的两只手,想起他在自己腿上得意洋洋地问:我是不是你最骄傲的学生?
屈方宁的声音轻轻的,仿佛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缠绵缱绻之意。阿葵也渐渐止住了哭声,似乎也被这歌声吸引住了。
御剑在山坡前泥塑木雕般站了许久,心中空茫茫的,竟不知身在何处。
只有那低低的、温柔的歌声,还在水风中不断地响着:
“……河流里的水啊永远没有穷尽,
美丽的小云雀儿不要忘了旧qíng!”

第85章 解羽

拜这身份殊异的男婴所赐,乌兰将军在接下来的六七月间,成为了比太阳还要炙手可热的人物。阿斯尔王颁下诏书,敕封外孙为小安孜王,封邑之广阔、地位之尊崇,几乎与嫡长孙等同。安代王为般配身份,亦将屈方宁封衔提了一级,同时对其率领下的军队开放六个月最高级别的征兵权。千叶十六军人数以鬼军为首,西军次之,郭兀良军、车宝赤军又次之。乌兰军人数不足二万,原本排在七八位之后。但最高征兵权五个字非同小可,用车宝赤的话来说,就是“只要是无主的地盘,见钱就抢,见人就抓!谁敢反抗?一箭she死他!”又得意洋洋地向人chuī嘘,说他老人家当年就是凭借最高征兵权,一举侵入南朝边境,连破幽、檀、应、顺四州,一开始男的女的都抢,后来战俘越来越多,只得坑杀了一大半,只留下青壮男子、妙龄少女。最后仍然人满为患,只得以掷骰子的法子留下了五分之一,其余的虽然舍不得,也只好一股脑杀了。屈方宁一接到特许令,立刻马不停蹄,率军前往什察尔城以北,抢夺原西凉境内青壮年劳动力并牛羊财物。临别之际,他向马车中称病不出、久未露面的公主躬身道别,又久久亲吻儿子脸颊,显然不愿与之分离。一名绿衫侍女探身出来,低声传达公主命令,将襁褓中的小王爷从他手中抱走了。他关切地嘱咐了几句,公主便在车中大发雷霆,乱打乱摔,最后蓬头散发地哭着说:“这是我的儿子!谁要你假惺惺地对他好?……你从前但凡有一点儿将我放在心上,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一个多月,敖……队长一次也没出现过。他到哪里去了?我知道你心里恨透了我,嘴上却一句也不说……你杀了他,是不是?”
旁人听公主口口声声怨怪丈夫,对自己不体面的行为只字不提,不但不低声下气地乞求原谅,还当面质问jian夫的下落。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子,真是前所未见。想她从前美丽果敢、勇于追求爱qíng,缔造了无数梦幻般的传说。对比今日之丑态,实在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