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灵鹊听到此处,面色如丧,颤声道:“原来……害了苍梧的人,是你!”
王娇鸾觑她一眼,叹气道:“薛姊姊,苍梧是个好孩子,可惜投在柳云歌门下,那也是命定的劫数。我心中对你也有些愧疚,只是报仇事大,只好对不住了。”
崔玉梅缓缓抬起头来,袖口如落叶簌簌抖动,声音gān涩之极:“照你这么说,我青阳孩儿之死,也是拜你所赐了?”
王娇鸾冷冷道:“不错,谁让他是西宗门下首徒来着?不单是他,太华、神素两宫弟子,死的死,残的残,全是出于我手。你们九华派养出他们这一对孽畜,人人可杀,个个要死,一个活口也不该留!我当年施展音魔大法,连柳云歌在内三十余人,无不噬脑入魔,眼见就要发狂身亡。偏偏姓谢的天生畸脉,反从我术中逃过。哼,他倒也有几分本领,竟听出我歌意妖邪,还嘲讽我来历不明,打算让柳云歌逐我下山。哈哈,我怕甚么?我易容成柳云歌的样子,找到他,对他说:我们已有了夫妻之实,想要赶我走,那是万万不能的了。敢说我是邪魔外道,便亲手证明给大家看!柳掌门,你说的不错。你这个谢师弟呀,就是太过骄傲啦!他一听我这番话,气得眼睛也红了,一句话也不说,便从墙上摘下琴来。琴音一响,哈哈哈!那番jīng彩,真是前所未见呀!区区一介凡人,贸然出手,竟想医治我这深入骨髓的音魔邪术,那不是痴心妄想吗?后来他被割掉手指,废了武功,逐出师门,丧家狗一般逃到这糙原上,当了十几年奴隶,做尽了最低贱、最下等的活儿,我可都跟在身后,瞧在眼里哪!我一见他吃苦受累,受尽折磨,心里就说不出的快活。柳云歌,今天你亲手杀了他,可欢喜不欢喜,痛快不痛快啊?”
她一番话说得急促高昂,瞳孔中满是残忍之极的快意,脸颊也因兴奋涨得通红。
四周死一般静默,唯余崔玉梅手中长剑不断颤动之声。薛灵鹊怔怔站在原地,难以置信般注视地上尸体,良久,才骤然发出一声悲鸣。
屈方宁一生所经历惊心动魄之事不计其数,但纵使千百件相加,亦不如这件灭门惨案的真相来得残酷。忆及谢空回当夜月下抚琴,箫笛相和,真不知是何等轻狂得意,风采翩翩。想到他十余年身负奇冤、有口难辩,悲愤填膺,嘶声道:“你……你害得他好苦!”
王娇鸾满不在乎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你是他徒儿,要替他报仇?啧啧,论资历,论辈分,你还得往后站一站。这位崔师太,这位薛女侠,还有这位柳掌门,可都已经摩拳擦掌,等不及要将我碎尸万段了。可是呀,我心里畅快极了,一点儿也不后悔。我的心啊,从师父死的那天起,就已经死啦,死得透透的了!只有报仇的时候,我才感觉自己还是个人……现在我总算是心满意足啦!师父,师父,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小红做得好不好?你满不满意呀?”
只听刀剑齐鸣,崔玉梅、薛灵鹊、屈方宁同时执剑在手,便要向她胸口cha落。
柳云歌神色怅然,轻轻摇了摇头,忽道:“我们都错怪你了。这么多年,你……你受苦了!”
他这句话发自至诚,却并不是对地下谢空回的尸体所说。
王娇鸾束手待毙,冷眼旁观,心道:“莫非他伤心疯了?”
只听远处一声苍老的咳嗽,一人从月下蹒跚走来,在人群外站定,开口道:“柳师兄,你好。”声音艰涩生硬,似带金石之音。
众人骇然望去,只见那人背心佝偻,脸颊深深凹了进去,不是那倒地身亡的“谢空回”,却又是谁?
屈方宁抢上一步,似要说话。谢空回挥手止住,责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好端端将我支使出去,我就知道其中有猫腻。傻孩子,柳掌门与我何等jiāoqíng,你找人假扮我,却如何瞒得他过?”
众人惊诧之下,齐齐向那尸体瞧去,心中均想:“这人不是谢空回,却又是谁?”
柳云歌也向屈方宁看去,微笑道:“你这位高足心机百变,大为不俗。”说着,伸手在那“尸体”头顶轻击一掌。
那“尸体”眼皮微微一动,睁开眼来。见屈方宁目光灼灼地盯着他,gān咳一声,道:“有劳将军牵挂,这可又活过来啦!”
薛灵鹊一听他本来声音,顿时双眉倒竖,喝道:“你是谁?”
冯女英讪讪道:“师父,您……老人家好。”将脸上一层人皮面具揭下,又摘下一些易容小玩意儿,露出他那张偷香窃玉的yín贼面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