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桑哈略微一怔,道:“身边之物?……是了,属下有一把御赐短剑,常年佩在腰间,连睡觉也不曾取下。前些日子喝多了酒,不知落在何处。百般寻觅不得,某日一掀chuáng帐,却好端端放在枕边了。”
御剑心中一动:“此事有蹊跷。若是敌人,要他xing命足矣,取他佩剑作甚?”旋即想到:“中原武林有一门易容之术,施术者可改头换面,彻底变成另一人模样。虽不曾亲见,但既有传闻,或许真扮得七八分相似,也未可知。我红哥原非善辨真伪之人,只怕……”正思索间,太阳xué忽然毫无来由地一炸,一阵胀痛从腮颌急速上行,接着胸口也是一阵空悸。此时脚边炭火正浓,就这么一瞬间,竟涌出一身热汗,连内衣也浸透了。
努桑哈等见他神色忽变,忙近前询问。御剑被几人身上热气一烘,心中一阵莫名狂躁,斥道:“下去!”
这两个字出口,便如落雷一般,震得满室嗡嗡作响。众部下见他骤然发怒,骇得一霎全散,胆小的更已吓得腿软,一步也走不动了。
御剑亦自不解,心道:“我这是怎么了?”
门外忽报:“乌兰将军请见。”只见屈方宁手中挽了一只硕大包袱,步履如风地走来了。见满地是人,便撤步笑道:“我再等等罢。”
御剑道声不必,挥手让人散了。努桑哈一gān人如蒙大赦,错身出门时,均向他投以感激目光。屈方宁待人退尽,才走到他身边,道:“努统领怎么了?大老远就听见你骂人,吓得我不敢近前来。”
御剑见了他,心中躁郁稍减,随口道:“他说找了几个姑娘陪你睡觉,老子大光其火,非弄死他不可。”
屈方宁怪道:“满口胡言乱语。哪有几个?明明只有一个。”顺势坐到他身边,笑道:“便是一个,也是难得了。看在他忍痛割爱的份上,我来替他赔个不是罢。”
御剑笑骂道:“亏你说得出口。”屈方宁挨他一坐,顿觉一阵异热扑上身来,心中一阵烦乱,伸脚将炭盆踢到一边。
屈方宁似未发觉他身上异状,将包袱放在地上,口中道:“大哥,我听说克尔索斯城一战惨烈之极,战场化为火场,车将军遗体……险遭毁损,是么?”
御剑道:“是。幸而山雪湿冷,火势难以蔓延,才得以将他带回。大王为他允了秋蒐军出阵一事,已经万般自责。若他死后仍遭焚身之苦,我们更不知如何自处了。”
屈方宁也叹了口气,道:“车将军平日和蔼可亲,对我更是处处照顾。再杀十个毕罗王子,也抵不上他一命。”顿了一顿,道:“不过哈gān达日当时受伤极重,死伤亦众,夹尾奔逃之时,未必有放火的空闲。”
御剑略一思索,向他道:“依你看如何?”
屈方宁道:“想他花大力气放一场火,总该有个缘故。若不是为了泄愤,就是这火场之下,有甚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了。”
御剑心中一动,顿时想到:“如有人伪装混入军中,借火抹去痕迹,确是一gān二净。”
只见屈方宁动手将包袱解开,道:“大哥,哈gān达日与老狐狸为了立嫡,是有些不对付。只是他二人向来jiāo好,除了君臣之份,也还有些同僚之谊。哈gān达日孤军落难,老狐狸总不至袖手旁观。我多方探听,才知他二月底原要与毕罗另一支队伍会于千云州下,不知发生了甚么变故,中途忽而转向,往特尔佳斯山方向去了。特尔佳斯矿山废弃多年,老狐狸特意绕路,总不是为了那些个破铜烂铁。我暗自起疑,追查之下,竟在山谷深处发现尸体拖拽痕迹。再派人四处察看,发现四周雪岭上车辙凌乱,石弹、弩箭集于谷底,显然是有人在此布下阵仗,让老狐狸吃了个大亏。此事不足奇,奇的是他们带回来这几样物事。”说着,摊开包袱皮,指道:“大哥,请看!”
御剑凝目看时,心头重重一跳。只见包袱中除几枚锈迹斑斑的箭头外,竟是一件烧去半截的鬼军军服,其上光泽宛然,赫然是一张银色面具。拿起看时,与自己那张足有八分相似。那军服却是材质粗劣,微微一捻,手指便染得乌黑。但如在黑夜之中,便是眼光再毒辣之人,一时也瞧不出区别。
屈方宁道:“大哥,你看这几样行头,莫不是有人异想天开,竟……扮成你了么?”
御剑道:“正是。此事幕后主谋,如今我也猜到了。”拿起一枚箭头来,刮去铁锈,二指微一用力,箭头应声而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