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人说话,讲究点到为止,忠言逆耳,良药苦口,忠言都不那么好听,关系不是特别铁的,甚至提都不愿意提,因为提了别人不一定愿意听,碰上小心眼的甚至还记恨一辈子,何苦来着?
杨将军这样剥皮剔骨的直言,简直不堪入耳。太直接了,一丁点余地都不留,直切痛处,异常惨烈。
余下三人一时无话。都有些懵。还是张知州转得快,他伸出左脚,轻轻踢了踢杨将军的右脚,让他少说两句,树怕剥皮,人怕伤心,还是别这么伤人的心吧!
哪知杨将军是属牛的,牛脾气发作起来一时半时收不住,挨了张知州一脚他还不乐意,调转pào口朝向张知州:“我说你踢我gān啥?!我知道我说的不好听,可忠言逆耳,不是我这样的还真不敢说他!”。
“……”张知州让他说得无语问苍天,只能自己闭嘴完了。
杨将军继续他的逆耳忠言,他又把头摆回了何敬真这边,目不斜视,心无旁骛,一心一意说他的,他家婆娘在窗格子那儿挥了多少次拳头他都看不见,还在叨咕叨、叨咕叨。
“透你娘的!你瞎啦!狗东西!看老娘一会儿怎么收拾你!”他婆娘恨恨地嘀咕,嘀咕完了又忙着给墙根底下缩着的半大小子赔笑脸,“元烈,咱不急哈,老小子就这德xing,他也就是白乎白乎,一会儿他就入正题了……”。
元烈是那半大小子的正名,然而人不如其名,该烈的没烈起来,弃犬似的缩在了墙根下,听里边一字一句地毁掉他骧随左右的念想,耷拉着脑袋默默伤心。
“你怕是吧?好,我告诉你,我认了他那妹子做gān女儿,将来他要真为你死了,没啥可说的,我一总包揽下来,他妹子要是还未成人我给她拉扯成人,还未婚嫁我给她说合人家,陪送嫁妆,亲自送亲,谁敢欺负她,老子连夜杀过去揍他个狗不理的!”杨将军大包大揽,一口一个死,一口一个拉扯,一口一个杀,听得在场几位满身跑jī皮,听得外场两位各有别肠——半大小子凄凄惨惨地顺墙根溜了。他婆娘急了,随地拾起一粒小石子“揉”的一下掷过去,将门虎女,准头和劲道都很够力,那石头直取杨将军后背心,结结实实给了他那么一下子。
杨将军这才想起来自家婆娘还在外边听壁角呢,他顿住了嘴,微微侧了侧头,看见自家婆娘手上擎着一只绣花鞋,正预备往里边甩,登时胆裂,他急速在嘴上比划:可不敢扔啊!外人面前好歹给我留点儿脸!他婆娘也用嘴比划:你还晓得要脸呐!我还以为你那脸皮都摔臭水沟里了呢!
这出双人哑剧演了一会儿,在座几位都瞧出蹊跷来了,再想想杨将军惧内的传言,仨人都不自觉的想笑。要笑不笑的,就显得意味深长了。杨将军到底没憋住,起身拱拱手道:“家中有事,去去便来。”
倒霉的杨将军一出门就被揪住了耳朵,怕被人笑话,硬是顶住了不敢吱声。进了内院,他婆娘开始清算他了,“杨镇,我今儿才知道你不简单哈!有你这么说话的么?!你这是荐人去了还是拆台去了?!”
“……我这不是着急么?有些事儿,它就像一道坎,不跨过去始终在那儿堵着,堵老半天也不动弹,这叫‘釜底抽薪’……”
“透你娘的‘釜底抽薪’!早知道你没那么好心,哦,到手的猛将种子一转手让出去,还帮着搭桥牵线,大方的你!”
“……我几时不好心过,事儿就这事儿,我就事论事有什么不对?”
“透你娘的‘就是论事’!你这么一说,谁还敢要那小子?!是我我也不要!什么认人家妹子做gān女儿啦,什么帮拉扯、帮说合啦,什么帮着揍未来的gān姑爷啦——是人说的话么?!”
“……我就是直了点儿,没坏心……”婆娘这么一说,杨将军把前言后语连起来想一想……似乎……是有点儿过了哈……
“我真没坏心,要不我回去挽回一下子?”
杨将军这会子想起来要挽回了,他婆娘瞪他一眼,说:“挽不回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然后杨将军就这么挽回去了。他掀起了半天高的狂làng头,这时想要qiáng压下去,可能么?
“不瞒你说,我就是想把这人纳入麾下,好好栽培,奈何人家认准了你,非你不可,不然你直接和他说,让他死了这条心,乖乖和我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