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丧气呢,没提防那人对他一笑,说,底子不错,气力尚可,就是心不定,练两年再来找我吧。
他壮胆偷瞧他一眼,见他眉目淡然,笑涡浅浅,真是醉人。一眼之下臊得脸通红,不自觉丢开手上的木刀子,倒退几步,落荒而逃。
丘八们见那狗胆包天的狗崽子认怂逃窜,止不住的轰然喊“好”,巴掌声唿哨声传出好远。杨将军今日面子丢大发了,灰溜溜拱手告辞,他打定主意要回家bào揍徒儿一顿,不然这火气压不下去。
征比过后的第三日,张榜了,狗崽子榜上有名,还是榜首。杨将军念了句佛号,当天傍晚预备好拜帖,押着狗崽子到大将军府上负荆请罪。不须说,又是师父当堂演一出“荆棘条子爆炒ròu丝”谢罪,被得罪的那位再三拦着,抽过荆棘条子,请过了罪,好了,事儿过去了。狗崽子盼了两年,终于跟上了他认定的主子,追随主子建功立业去了。
杨将军那头么,萧索也萧索,欣慰也欣慰,只要那小子好好混,混出个人样来,别给师父丢脸也就行了,要求不高。
杨将军有着慈父对败家儿子的温存心思,然而那败家儿子的本真是条狗崽子。狗崽子的本xing就是爱撒娇、爱讨巧,最喜欢主子整日把他放在眼里,可他认定的这位繁忙非常,日夜宿在军营,三不五时外出监造战船、赴岷江口看cao练水军,除了早晨校场练兵,两边基本没有碰上的时候。狗崽子时常觉着自个儿孤苦,练完了兵,闲来无事时多少次徘徊营门口等那不着家的主子,没见着人他怅惘,见着了人他羞臊,扭头便走,出溜得比泥鳅快多了。那位要是在后边喊他一声:“元烈!”,那更要命了,走又不舍得走,留又羞得留,忸怩着蹭过去,嗫嚅着说:“……我大刀练好了,今早没一人打得过我……”,这是讨好兼撒娇呢,那位听了笑笑,说,好,过段时日带你见识沙场。
好么,一张好脸就让狗崽子撒欢撒遍了蔚州大营,逢人就给笑脸,过了好几天那喜劲头都没下去,师父见他笑得怪腻歪的,随口问了一句:咋了?捡着狗头金啦?,徒儿腻乎乎地笑着,回说:大将军说过段时日要带我见识沙场。
……
个吃里扒外的败家玩意嘿!
杨将军看着徒儿用九尺有余的身条“撒欢”,整个人冲前,蹦得一蹿一蹿的,当真无比烧心——你至于的么?这样跟前跟后,多深qíng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那“事儿爹”了呢……
呸呸呸!大吉利是大吉利是!
想到这儿,杨将军连续啐了自己三口——这东西是能随便乱连的么?!
当然,有些事儿它得防着,防患于未然,不然,事到临头,啥都迟了。
从那以后,杨将军只要一见着自家徒儿狗儿似的随在“事儿爹”身边,他准保过去打岔,争取把两边岔开,管它是不是捕风捉影呢,先来一棒子再说!
被师父“棒打”了几回,徒儿不称心了,趁着休沐买上些零嘴,回镇西将军府看师娘。注意!是看“师娘”!不是看“妹子”!妹子可能也看,但主要在于看“师娘”!
进了正堂,叫一声“师娘”,双手奉上这几月的饷银,说让师娘买点儿好吃的吃,钱不多,毕竟是一番心意。说完还特幽怨的望了一眼窗外,长吁短叹,蔫不拉几。师娘见他这副模样,当然不能不问啊,一问,好么,师父可就倒大霉了!
当晚杨将军回家,没人在二门外迎候他了,他直觉不对,找管家问了问,知道狗崽子下午来过了,和师娘话一会儿家常就走。要是好好话家常,它能成这样?!一定是上门告他的黑状来了!死崽子!还挺知道碾师父软肋!
师父糟心了,不好明目张胆管这档子闲事儿了,徒儿这边也知道见好就收——帮师父说说好话啥的,把拆了的台再搭起来。
收拾了爱打岔的,狗崽子寻一天逛了逛蔚州市集,给妹子买了一身衣衫,给师父家那仨崽子一人买了一个糖捏娃娃,路过瓜摊子的时候还买了一枚甜瓜。衣衫和糖人送去镇西将军府,甜瓜他留下,带回蔚州大营,细细洗剥gān净,切开来,用个木托盘盛了,端去大将军宿的那间营房。营房他进不去,只能在外转悠,转了好半天不见人回来,他又转到了营门口,等到月上中天,又等到落月西沉,他估摸着今夜约是没甚指望了,刚背转身要走,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非常整肃,离营门口越来越近,不多会儿几十人快马驰入,他张目细望,就是不见他那主子——奇了,也该回了啊,怎么不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