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
他的确听到马蹄声朝这边过来了,不过是闲庭信步的那种跑法,像是遛马,走得很是散漫,一点不似他那主子的为人。
过不多会儿,一骑过来了,马上边载着的似乎不是一个人?
他看见一条影子晃过,举目待细看,似乎又不是,待那一骑跑到了近前,似乎又只有那一个人……
狗崽子把托盘放下,迎上去替他那主子牵缰绳,主子问他:“有事?”,狗崽子立刻摇头摆尾献殷勤:“没啥,就是买了一枚甜瓜……”,“想请我吃?”,“唔……”,“就为这事?”,“唔……”,“难为你等这么长时,先进去吧,进去再说。”
主子下马步行,狗崽子托着一盘子甜瓜颠颠跟在后边,心里跟那甜瓜一般样,烂甜烂甜的!
跟了没几步,后边一道目光直she过来,扎在他背上,狗崽子身上的lángxing醒觉,飞快一扭头,正好看到一面背影从左后方掠过去,月色如银,照得很清——那“影子”满头银发,朱鸟乌衣,究竟是不是人呢?
他那主子似乎也有觉察,回身淡淡说一句,“看什么呢,走了。”,自己径直往营房走,狗崽子看看主子走了,赶忙跟上,暂时顾不上后边那条影子是人是鬼。
第71章 庆生
何敬真是有意不理会后边跟着的那条影子。说了多少次不要随意上蔚州大营来,那巫神就是不听,还爱来就来,想走便走,愿意纠缠了就一味死缠,你说怕人撞见,他说撞见了正好,不用费心思瞒着了,敞在光天化日之下,旁人愿意如何想就如何想,不需理会。他是脱离尘俗的巫神,当然可以不用理会旁人的指指戳戳。可他呢,活在人间烟火当中,为了天下太平万物安宁不惜死力,尽力奔走,怎么就不用理会旁人的所思所想?
这回也是,说好了过两日是那巫神生辰,他把休沐时间往后调一调,专登去寻他,为他烧一碗长寿面,算是报亲恩吧,他就不要再过来了,蔚州大营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不好看。
烧寿面是何敬真左思右想想了好久才定下的,不是一拍脑门子的主意,因他俩都无父无母,无有亲族,gāngān净净的光身人,逢到生辰再没人给烧碗面,多异类,都不似这世上的人了。
巫神听他说要自发寻上门,还要特地烧寿面,用心足够良苦,就点点头表示答应,点头该是愿意了吧?然而动作上的答应蛮好,转过一天他又来了!难道近来阔地千里的西南无事可理了么?!这样一趟趟往他这儿跑,就不怕那些伏于暗处的余孽们造孽?
答应了又不作数,何敬真就恼火了,任那巫神缀在后边,就是不理他。
巫神从岷江口直跟过来,跟了一路,惹得他xing起了,竟然用月色做掩护,寻一处拐角凌空扑下,直降马背,唬了何敬真一个大跳。幸好他事先让那几十随从走前边,他自己缓辔而行,不然这一扑不知要惹出多少事来!
惊吓加上气闷,更懒怠理他了。他们这样默默无语共乘一骑,从瑶山慢慢遛回来,到了营门口,他说话了,要么你下去,过两天我去烧面给你吃,要么你呆着不动,后天我不去了。
巫神坐在他身后,体温烘着他后背,火烫的,从后背一直烘到心里。
说不清从几时开始,两人的关系又变了一层味道,他对那巫神渐渐硬不起心肠。往日若是起了争执,巫神总爱以蛮力压服,自留阳之围以后,一旦有了争执的苗头,那巫神便住嘴,用“哀大莫过于心死”的目光看着他,那目光寒烈,却是带余温的,存心让他看明白他对他容忍的界限一宽再宽,一退再退,沦丧得几近伏地乞怜了,还要如何?要他命么?
对上这样冷热jiāo杂的目光,再多的言语也是枉然。何敬真说的这番话其实很像儿戏,等于是拿一颗糖诱哄一个馋糖馋了好久的小屁孩——喏,看好咯,我这儿有颗糖,你乖乖听话就给吃,不听话不给吃哦。
可这位是小屁孩么?他愿意让你吊着的时候,你可以吊着。他愿意纵容你使xing的时候,你可以使xing。一旦他不愿了,谁又能拦着他?
何敬真也知道自己说出的话有多儿戏,本不指望他听入耳的,不想他却退走了,顺他的心隐到暗处去,不为难他。
好,巫神勉qiáng守诺了,他也就该一般样的说话算话。
十一月十三那天,何敬真提前和杨镇jiāo接好,请了事假,出门去了。先去市集称了几斤麦子粉,买了几个jī蛋,又买了几根葱蒜芫荽做配料,简简单单,就是做寿面的材料。买完朝十官子巷走,曲里拐弯的走了好久,走到一处小院落,举手敲门,刚敲了一下,门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巫神迎出来,自然而然将他手上的面粉jī蛋葱蒜芫荽接过去,笑问: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