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对着关键时刻老也呆头呆脑的师弟,百爪挠心,不知该从哪头下嘴。这么看,qíng势于他不利得很——吃了饭喝了酒品了茶,下边没啥可做了,下棋?端看师弟那副随时准备找由头开溜的模样,下棋不定能钉得住他!
那就外出走走?
师兄对师弟说咱们沿着宫城走走吧。
师弟听罢,知道今天不陪师兄走个痛快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高处不胜寒的师兄不知还有啥话要说,屋里说不行,还非得冰天雪地的冻着说才说得出口、才说得完……
这俩人元夕夜晚沿着宫城走啊走啊走啊,远远跟着一驾御辇和一班内侍。走了一会儿,师兄把身上的狐裘解下来,披到了师弟身上。这一“披”究竟有没有必要还真不好说。皇帝觉着有必要,自己披过的,还带着身上余温,再披到师弟身上,那就等于间接“搂”了一回师弟。师弟觉着完全没必要,他自己身上有件大氅,且又正当壮年,火力壮,走了一会儿都发汗了,师兄还要往他身上堆狐裘,这锦上添花还添出一阵手忙脚乱来——天子衣装,随随便便披在臣下身上,是怎么个意思呢?臣下能心安理得地披着不动?师弟赶紧把狐裘撸下来还给师兄,师兄说我热得很,还是你披着,师弟说臣也热得很,用不上,还是您披着吧。后边一群内侍垂眉定眼跟在后边,不敢抬眼瞄,但耳朵可是很富余的,他们听着皇帝和大将军彼此谦让一件价值数万金的白狐裘,听大将军用拙嘴笨舌再三推辞,听皇帝一锤定音,终结了这场手忙脚乱的谦让。狐裘终于还是到了师弟身上,一条大氅外加一身狐裘,再加上沿着宫城漫无目的的闲走,闲走不是走一二刻,是走半个时辰!走得满身汗水的师弟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月上中天,九重宫门早已锁闭,又出不去了……
今晚宿在禁军统领那间屋子得了,凑合一晚,明早寅时宫门一开就走。
师弟想的挺好,挺天真,哪知宫城一圈转下来,师兄说,今晚宿在偏殿吧,禁军统领那间屋子二十五那天扫尘,底下内侍不小心把屋顶扫塌了,弄得满屋子灰,没来得及打扫。
敢qíng禁军统领宿的那间屋还是危房?!二十五扫个尘就把顶棚给扫塌了?!或者内侍们用的不是扫帚,而是孙猴子的金箍棒?!一棒子捅上去,顶棚立马分崩离析,成片坍塌?!
师弟看师兄泰然自若的扯淡,心里不免犯嘀咕:禁军统领那儿不能住也就算了,宫城之内房子何止那么一间,难道还找不出一间来给他住?
师兄从师弟面上表qíng猜到他心内所想,不忘再敲一记:“除了偏殿,其余房舍都不好住,要么年长日久不打理,生霉尘,要么太偏,要么闹鬼。”
内务府也真够“忙”的,好好的房舍放得生了霉尘都匀不出人手去打理,而且,人不住了,还可以供“鬼”们居住,荒凉缥缈的,到底是天子居处还是幽冥地底,谁知道呢!
师弟听师兄接二连三的扯淡,知道今儿晚上这场“师兄弟抵足而眠话温寒”是跑不掉的了,gān脆认命进偏殿去。他进去了,内侍们忙着往里边抬水抬这抬那,伺候大将军洗漱。不洗漱吧,一会儿师兄又该丢下政务过来扯淡了,那就水留下,人出去,他自个儿来。三下五除二洗漱好,钻被窝里先睡,睡着了难不成师兄还好意思让他当儿女私qíng的“参谋”?
然而师弟又天真了,他以为凭着师兄御案上垒着的那几垛小山似的折子,再依着师兄“勤政”的程度,怎么也得到二更天才能过来歇下。二更,他都不知在梦里和“周公”下了几盘棋了,师兄进来反正是不知道……
都说了师兄的骚骚是看人上菜碟的,师兄的勤政自然也是看人上菜碟的。今夜不宜勤政,那他就过去御书房,把几本最紧急的折子批完,吩咐几句话,一刻以后掐着时辰过来了……
他一过来,内侍们在外边下跪请安,声响吓了师弟一小跳。他再一推门,师弟原本的瞌睡也飞没了,只能睁着眼等着师兄钻进被窝里。
师兄躺好以后清了清嗓子,问:行简,可睡了么?
师弟无奈,只能应说还没。
师兄有了上回的教训,明白不能扯太远,不能扯太久,不然一会儿师弟瞌睡一上来,三不管五不顾地睡着了,下再多功夫也白搭!所以他上来就说正题:“上回和你提的那个……我恋慕的那个人,还记得吗?”
“……”师弟头疼,他就怕师兄让他“出主意”,谁曾想怕什么来什么,临了临了,还是没逃过去。